“快!撤!撤出水寨!快啊!”
左君美猛地拔出佩刀,疯狂地挥舞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完全变了调,尖利而刺耳。
各船船主和水手也发现了形势不妙,死亡的阴影竟如此清晰,所有人都在心底呐喊:
“撤!快撤!被堵住就全完了!”
进水寨不易,出水寨更难!
左君美的船队本就由大量乌合之众组成,协调混乱。
加之先前为攻下姥山岛反复调度,早已阵型散乱,大小船只你挤我碰,搅成一锅滚粥。撤退的命令一下,更是乱上加乱,大船急于转向脱身,桨手们拼命划动。
砰!咔嚓——哗啦!
一艘大船急于转向,船头猛地扫中一艘正欲穿插向前的小船,瞬间将其撞得木屑纷飞,倾覆侧翻,落水的渔户惊恐呼救。
“让开!快让开!”
另一艘急于规避的大船,舵手惊慌失措,在狭窄水域猛地打满舵,结果船尾轰然撞上了旁边一艘同样在转向的同袍大船。
沉闷的撞击声令人牙酸,两艘大船船体受损,船上的水卒东倒西歪,惊叫怒骂声响成一片。
真是祸不单行!
礁石后的杨破浪躲了这么久,岂会放过这千载良机?
“好机会!所有弓手,自由攒射!目标,水面敌船!射!”
守军趁机将箭雨倾泻的力度和密度提升到了极致,箭矢如同暴雨般落入拥挤不堪的水寨水域。无处可躲的左军水卒如同活靶子,伤亡数字瞬间陡增,湖面迅速被染得更加猩红。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水面上迅速蔓延、爆发,哭喊声、叫骂声、落水声、船只碰撞声连成一片,左氏水军彻底失去了控制。
“废物!蠢货!一群该死的泥腿子!坏我大事!”
旗舰上的左君美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状若疯魔。看着眼前这末日般的混乱景象,他知道任何命令都已无法有效传达。情急之下,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左君美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厉色,对着身边的亲卫队长嘶吼道:
“放箭!快放箭!给我射!清开这些挡路的蠢货,谁敢挡我旗舰的路,格杀勿论!”
左君美的亲兵队都是左家死士,毫不犹豫地执行了这道冷酷到极致的命令。
一片箭雨劈头盖脸地射向旗舰前方拥堵的,大多是裹挟来的渔船,惨叫声再次响起。
乱窜的小船要么舵手被射杀,船只失去控制停滞不前;要么在死亡的威胁下,船上的人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以更快的速度划向两边,甚至不惜撞翻旁边的友船。
一条用鲜血和尸体铺就的狭窄通道,在混乱中硬生生被“清”了出来!
“快划!冲出去!”
左君美声嘶力竭,旗舰上的桨手们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划桨。沉重的旗舰艰难地开始转向,船头缓缓对准了水寨那唯一的出口。
船体在混乱的船只缝隙中笨拙地挪动,每一次碰撞都让船身剧烈摇晃。
终于,船头冲出了水寨的木栅栏。左君美心中刚升起一丝逃出生天的狂喜,但下一秒,这狂喜便凝固在脸上,化为无边的绝望。
视野豁然开朗的湖面上,迎接他的,不是生路,而是死亡之网。
红旗营水师的主力船队,在徐达的指挥下,已完成了精妙的包抄合围,大大小小的船只,如同张开翅膀的巨鸟,正从西南、西面两个方向,以半圆形的阵势,气势汹汹地压迫而来。
最近的敌船,距离左君美的旗舰已不足一箭之地。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那艘作为依仗的旗舰,为了在水寨内灵活转向,主帆和副帆此刻都还耷拉着,帆索纠缠,帆布堆迭,巨大的帆面如同垂死的巨鸟翅膀,软塌塌地贴在桅杆上,根本无法借助风力。
而敌人的帆,正被东南风鼓得满满的。
完了!
左君美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瘫软在船楼上。耳边似乎响起了丧钟的轰鸣。冰冷的湖水仿佛已经漫过了他的脚踝,扼住了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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