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局面尚能维持一丝脆弱的秩序。
各部虽因私心,拒绝让承载着全军命脉的粮草辎重先行渡河,借口冠冕堂皇:辎重车笨重迟缓,会堵塞通道,影响大军撤离速度。
但至少还能强压着焦躁,勉强按照之前定下的序列,依次排队等待上桥。
然而,当阿鲁辉哥部溃散的残兵丧魂落魄般涌到河边时,那根维系着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贼骑追来了!快跑啊!”
“让开!给老子让开!”
“别挡道!滚开!”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西岸河滩。
滞留在此的将领们脸色煞白,什么军纪,什么序列,什么同袍情谊,在死亡的阴影面前统统化为齑粉!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人群如同炸窝的马蜂,疯狂地涌向那两条象征着生路的浮桥。
刹那间,秩序荡然无存,炼狱降临人间。
两条浮桥本不算窄,若依次快速通行,效率尚可。
但此刻,争抢!推搡!咒骂!惨叫!成了唯一的旋律。
体弱者或被挤倒,无数双慌不择路的军靴便狠狠踩踏上去,骨裂声被淹没在更大的喧嚣中。一名断了腿的伤兵倒在桥头,绝望地伸着手,却被后面涌来的人潮无情碾过。
强壮者挥舞着刀鞘枪杆,劈头盖脸地砸向挡路者,只为往前多挪一寸。
推搡中,有人被硬生生从桥上挤了下去。
“噗通!噗通!”
刺骨的寒意激得落水者发出非人的惨嚎,这些人不甘就此沉没,本能地伸手死死抓住浮桥边缘,抓住任何能触及的物体——袍泽的脚踝、裤腿,甚至枪尖!
“放手!滚开!”被抓住的士兵魂飞魄散,为了挣脱这“索命的鬼手”,竟毫不犹豫地抽出腰刀、举起枪杆,狠狠劈砍、戳刺向水中挣扎的同袍!温热的鲜血瞬间在冰冷的河水中晕开。
挥舞兵器的士兵站立不稳,又被内侧更疯狂的人流猛地一挤,惨叫着也跌入河中。于是,新的落水者又开始了绝望的拖拽与挣扎,新的杀戮在水中、在桥上反复上演……
桥上的人对此视若无睹,甚至踩着倒下的同伴加速狂奔。他们的眼中只有对岸,只有生路。河滩上,堆积如山的粮袋、满载财帛的辎重车、甚至倒毙的驮马,此刻都成了无人顾及的垃圾。
就在这时,西面原野,烟尘腾起!
李武与郭兴率领的两支红旗营骑兵,如同两股钢铁洪流,出现在元军残兵惊恐的视野尽头。那猎猎飘扬的红旗,那如林的长枪,那奔腾如雷的马蹄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红旗贼来了——!”
“快跑啊!过河!过河!”
浮桥上的混乱瞬间升级为彻底的、歇斯底里的崩溃!最后一丝伪装的秩序彻底粉碎,人性最后的遮羞布被彻底撕烂。为了那狭窄的桥面,为了那一线生机,元军残兵彻底沦为互相撕咬的野兽。
李武勒住战马,远远望见池水河畔这如同阿鼻地狱般的惨状,先是一怔,随即咧开大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一群呆毛!今天合该俺再开利市,随俺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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