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石山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和,鼓励道:
“那你现在再说说,此案该如何断?”
虽然石山已将案件定性为严重违纪而非谋反,让曾兴借兴大案树立自己威权的打算落了空。
但转念一想,没有人会真心希望自己的主君是个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灭族的暴君——今日他人头落地,谁能保证明日屠刀不会挥向自己?
曾兴的思路很快扭转过来,他沉吟片刻,谨慎地开口:
“若无秦双等军法官执法犯法,默许甚至主动促成此事,则朱重八纵有再多想法,也绝无可能付诸行动。因而,此案主犯当是秦双!应重判……
朱重八虽有暗示、教唆之嫌,但其意图仅在招募同乡,并未有直接证据显示其有谋反之意,且……”
“不错!”
石山再次点头,肯定了曾兴的判罚意见。
说实话,朱重八此人私心重胆子大,加上其在原历史位面的“丰功伟绩”,石山又不是什么道德圣人,自然不可能对此人没有半点防范。
但维护红旗营军纪的严肃性和公正性更为重要——违纪者必须严惩,却绝不能超越其实际罪责的限度。
若为杀一个目前尚无实质反迹的朱重八,而开“罪由心证”的恶例,破坏军法根基,导致将士们畏惧的不是军法,而是他石山的个人喜怒,那便是因小失大,自毁长城了。
石山抬手指着院中那些被精心修剪,造型别致的苗木,道:
“你看这一院木,造型别致,郁郁葱葱。可知需要多少匠日夜精心照料,施肥浇水,除虫修剪,方能有如此美景?”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院墙,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接着道:
“天下之大,军情、民情之复杂,远非这一院苗木可比。我纵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事必躬亲,管尽天下事。终归是要依靠你们各司其职,方能维持大局稳定,不至生出乱子。”
元帅话语中的信任与重托毫不掩饰,曾兴顿时觉得肩头一沉,方才的惶恐和委屈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滚烫的责任感和干劲。他挺直腰板,肃然道:
“元帅教诲,属下必铭记于心!定当竭尽全力,尽忠职守,绝不辜负元帅重托!”
……
军法司大堂。森严肃穆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大堂。朱重八再次被带了这里,这一次,堂上还跪着秦双、周德兴等人。
看到这阵势,朱重八心知今日便是正式宣判之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脑海中的杂念抑制不住地翻腾:自己究竟会被判何种刑罚?又会有多少人将陪自己一起人头落地?
曾兴端坐堂上,面沉如水。连日来的突击审讯让他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没有让众人久等,见人犯均已带到,便抓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啪!”“开审!”
清脆的响声在大堂内回荡,压下了所有不安的躁动。
“案犯秦双、王定七……朱重八、周德兴等一干人等到案!”衙役的唱喏声清晰有力。
曾兴展开早已备好的判词文书,目光扫过堂下众人,声音洪亮地开始宣读:
“审得:抚军卫第三镇私募兵员一案,业经查实。
原该镇军法官秦双,执法犯法,煽诱、勾结本镇军法官王定七、赵胜、陈才、李六亩、孙九等五人,共同舞弊,隐瞒事实,将周德兴、朱文正……等七人,擅自录入军中名册,冒领军饷,紊乱军制。”
他的声音沉稳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众人的心上。
“上述行径,严重违反《红旗营军法官督察条例》第五条、《募兵条例》第十一条及《分兵条例》第七条之规定,性质恶劣,影响极坏,非严惩不足以肃军纪、正视听!”
堂下一片死寂,只有曾兴的声音在回荡。朱重八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每一个字。
“依律,主犯秦双,执法而枉法,罪加一等,应剥夺其军籍,并处苦役三年。念其归案后尚能及时认罪,未做无谓狡辩,并能配合调查,主动交代所犯之事,情状稍可,酌情减刑半年。
综上,判决如下:剥夺秦双军籍,发配滁州矿山,服苦役两年半!”
秦双听到这里,身体微微一颤,却知道如此判已经是元帅施恩了,深深叩首下去,哑声道:
“罪员……认罚。”
“案犯王定七、赵胜……”
朱重八有些纳闷,他原以为自己是主犯,不理解曾兴为何先宣判这些从犯的判词?而且判罚远轻于他的预期。
虽然脑中胡思乱想,但听完秦双的判词,朱重八还是松了一口气——从犯秦双都能从轻发落,那自己这个主犯也不会判得有多重,至少不会被判谋反重罪。
如此的话,活下去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期待和困惑在他心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