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国胜望着守军越撤越远,知道敌人这次不会再回头,登陆的时机已到!其人高举长枪,吼道:
“靠岸!快!全体冲滩!”
喊罢,冯国胜也不待快船完全靠岸,便一个助跑,径直跃下船头,“噗嗤”一声,冯国胜高大的身躯砸进小腿深的泥水里,抬手抹去溅到脸上的泥点,随即嘬唇打了一个响亮悠长的唿哨。
“聿——!”
他那匹雄健的青骢马闻声长嘶,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船舷,激起更大的泥浪,随即淌水向他靠拢。
“快!登陆!动作快!”
整个河滩瞬间沸腾。旗号挥舞,军官的吼叫声此起彼伏,两百多艘小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地冲向并不宽敞的滩涂。
一时间,船板撞击河岸的闷响、战马不安的嘶鸣、骑士的吆喝催促、泥水被激烈搅动的哗啦声、士兵跳入水中发出的噗通声,以及因拥挤碰撞而产生的船木摩擦声交织在一起,发出令人心悸的混响。
小船冲上泥滩相对容易,将士们跳下船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但战马下船又需要一番安抚,引导其跳下湿滑的船舷,还需要骑士在冰冷的泥水里奋力牵拉控制。
不少马匹畏缩不前,惊恐地踏着蹄子,任凭船夫和骑手如何呵斥、鞭打、拖拽,就是不肯往下跳。
有些胆大的或被强推下来的战马,在入水的瞬间因惊恐或脚下打滑而剧烈挣扎,将牵拉的水手拖倒,甚至带翻小船。
几匹已经下水的战马在泥泞中惊恐地尥蹶子,试图站稳,泥浆糊满了全身,只露出惊恐的眼睛。
骑士们在水里奋力拉扯着自己的坐骑,呼喊声在风雨中显得格外无力。
整个登陆场面,混乱得如同沸腾的泥潭,效率远低于预期。
冯国胜将青骢马牵上了稍硬的滩涂,焦急地扫视着混乱的登陆场,又扭头看向远处的守军背影,那支四百人的队伍正在泥泞中拼命向树山小营寨跑动。
“到嘴的肥肉,还能让你飞了?!”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难将其遏制。冯国胜猛地一拽缰绳,翻身上马,湿漉漉的蓑衣紧贴着冰冷的铁甲,环顾四周,看到离自己最近,已勉强爬上马背的四名骑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不能等了!你们四个,跟我先上,咬住他们!其他人,战马一下船,就立刻跟上来!”
泥泞松软的地面其实并不适宜战马奔驰,沉重的马蹄深深陷入泥中,每一步拔起都比平常更费力,带起大坨的泥块。
但战马钉了铁马掌的四个蹄子,在这种地面上的运动速度和稳定性,终究还是要远胜于两只脚深陷泥潭的步兵。
“驾!”
冯国胜不再多言,猛地一踹马腹,湿透的马鞭狠狠抽在青骢马的臀侧。青骢马长嘶一声,四蹄奋力蹬踏着粘稠的泥地,甩开沉重的束缚,猛地向前窜出。
在淅沥沥的小雨中,踏着泥泞的河堤,泥浆如同黑色的浪,在碗口大的铁蹄下四散飞溅。五名骑兵便如五支离弦的黑色利箭,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义无反顾地射向正在“逃亡”的数百敌军。
急促的马蹄声踏破雨幕传来,正在撤退的守军队伍尾部一阵骚动。
陈通回头看了一眼,就知道敌骑打的什么主意,当机立断,指着身边一队还算齐整的官兵喊道:
“你们两个牌子留下,挡住那几骑!其他人,别停,继续撤。”
冯国胜伏低身体,紧贴马颈,对正惊恐地挤在一起的二十名敌军视若无睹。双腿猛夹马腹,控着缰绳,战马灵巧地划出一道弧线,马蹄踏起大片泥浆,快速掠过断后敌军的侧翼。
“追上去!”
冯国胜的目标清晰无比——逃跑的守军主队!
地面泥泞湿滑,守军撤退中不断有人因脚下打滑而摔倒,队形早已被拉扯得七零八落,陈通心急如焚,却根本不敢命令部队停下来整队结阵。
他知道,一旦停下,就会被后面越来越多的骑兵缠上,那就真的完了。
若是晴天,四百步兵结阵,凭借弓弩能轻易逼退这区区几骑。
但雨水会导致本就做工粗糙的弓箭性能显著下降,甚至损坏,出营阻击渡河敌军时,陈通就没有命麾下人马携带守寨所需的宝贵弓弩。
实际上,冯国胜所部同样轻装疾进,也未携带弓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