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石山欣慰的是,徐达敏锐洞悉了巢湖作为跳板的战略意义——元帅欲要组建的水师,绝不可能困守巢湖一地,其未来舞台必是浩荡长江、八百里洞庭,乃至无垠沧海!
其人所拟写的方略,亦紧紧围绕此宏图铺陈。
这三日,正是大军班师濠州,徐达一面行军,一面思考筹建水师方略,殚精竭虑,合眼不足三个时辰,反复推敲增删,最终呈上的方略果然力压同侪,气象非凡。
鉴于水师规模尚难定数,石山特授徐达一个非正式要职——水师总管,更将其麾下将士尽数替换为通晓水性的健儿,并将所部扩编至五百人。
返回濠州后,徐达立即请示石山,其部暂停步营惯训的队列操演,全营换装水战短兵及投掷利器,直接在淮河上操练划桨驭舟、跳帮搏杀、水上短兵相接等水军战技。
巢湖这边,张德胜动作亦快如疾风。
凭借老兄弟牵线搭桥,加上石山调拨的钱粮与首批五十名精兵威慑,不到一旬时间,竟已聚起近两百多条好汉,搜罗得六十余艘渔船,更在姥山岛扎下水师营寨。
闻知张德胜进展神速,石山即命徐达部结束适应性训练,火速开赴巢湖,与张德胜会师。
“总管!船来了!”
巢湖水面极阔,烟波浩渺,几如瀚海。
粼粼波光尽头,先是几个黑点悄然“钻”出天际线。随着距离拉近,轮廓渐显。
待看得真切了,徐达心头却悄然笼上一层阴翳——来船大半是仅容三五人的单桅小渔船,唯有两艘稍大的,估摸着能挤下十余人的“鸟船”。
“这些小舢板若是在海上,俺的大船驶过,光那掀起的浪头,就能把它们都拍翻了!”
说话的是杨破浪,姥山岛立寨后,修船造船便是头等大事,纵使眼下木料短缺,难造大舰,石山还是先遣杨破浪与两位造船匠人登岛,带着学徒练手。
徐达也有同样的忧虑,只凭此等小舟,莫说追随元帅逐鹿天下,便是杀入长江都恐力有未逮。但他作为水师主将,岂能在部属面前露怯?当即朗声道:
“万事开头难,张指挥使孤身投军,仅带五十弟兄回返湖上,初时不过几艘沿岸打渔的小渔舟。半月不到,便有如此规模。如今更有诸位大匠鼎力相助,我等何愁没有大船可用?”
杨破浪自随周闻道抵濠州后,便主动请缨出外任务,被石山指派给徐达做副手。他本是爽直之人,听了徐达这言,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言语有挫伤士气之嫌,忙找补道:
“总管说的是!是俺见识短了!”
杨破浪乃难得的航海奇才,石山特令其协助操练水军,严令他不得出战。徐达深知自己水战学识浅薄,常虚心向杨破浪求教,二人相处颇为融洽,自不会因为这等小事生出嫌隙。
闲谈间,张德胜一行已经登岸。
“末将张德胜,参见徐总管!”
信使早传元帅钧令,张德胜甫一登岸,便直奔徐达而来,抱拳行礼,姿态恭谨。
“张指挥使不必多礼!”
徐达上前一步,扶住张德胜的手臂,温言道:
“水上争锋,迥异于陆战,诸多诀窍,徐某尚需向你讨教。你我同受元帅重托,唯有勠力同心,方能驰骋这八百里巢湖!”
对徐达的到来,张德胜早有预料——换作是他,也不会将水师全然托付一人之手。先前只忧来者不通水性,还要强压一头。此刻见徐达如此谦逊坦诚,心中悬石落地,慨然道:
“末将不过是湖上讨生活的穷渔户,蒙元帅信重,方有今日富贵。总管但有号令,末将水里火里,绝无二话!”
“好!”
徐达虽然不是水边长大的汉子,暂时还不熟水战之法,但他涉猎广泛,胸中自有韬略,统领水军无惧,唯担心上下失和,见张德胜深明大义,自是欣喜。当下不再客套,直入正题,道:
“我等此来携带粮秣军械甚多,小船运力有限,一趟恐难尽数。杨兄弟,你且率两百弟兄先行登岛安顿,我与余部随后便至。”
“得令!”杨破浪抱拳应诺。
张德胜手下虽有八十余条船,然大多数只能载三五人,湖上风浪难测,确需分批运送。见徐达要留下,他亦道:
“如此,末将也留下,正好向总管讨教这水寨营建,防御布置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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