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城背倚琅琊山,东临清流水,城墙虽然残破,兵力却是不缺,本不应该难守。
但正月里,滁州才被邵荣带兵入境闹了一番,守军士气本就低迷。
及至彻里不为了攻打定远,又抽走了滁州精兵,城中仅余老弱千余。
这祸害精抽兵也就罢了,却一仗未打,就因畏惧红旗营兵锋,竟将滁州兵尽数留在了池水河畔断后,只带着两千扬州兵返回滁州。
按说,彻里不带回的两千扬州兵,加上陆续逃回的溃兵,四五千众防守清流城,怎么算也够了。
然此獠既能临阵弃军如敝履,又岂会为滁州蚁民断送自家性命?
池水兵败的战报传来,这位蒙古老爷想都没想,就直接率军遁逃,其行为便如瘟疫,引得守军、大户争相效仿,城门还没破,仅剩的几百守军却已胆丧。
此刻,城下红旗蔽日,军伍严整,进退有序。城头上的守卒却面无人色,两股战战,手中兵器都几乎握持不住,更别提组织像样的反击。
常遇春已率部完成火力试探,大步流星返回中军,甲叶铿锵作响,抱拳道:
“元帅,城中军民肝胆俱裂,无需大造器械,只消给俺几架云梯,末将必为元帅踏破此城!”
石山也早看到了守军的拉胯表现,自然知道破清流城不难,但常遇春攻取怀远旧伤初愈,实不忍他这么快就再冒矢石,展颜一笑,豪气干云地道:
“惶惶之兵,守残破之城,何须我麾下大将冒险先登?邓大缸!”
邓大缸昨日方由降兵擢升队率,石山亲拨两什降卒、三什新兵为其部属,骤登“高位”,正渴求军功证明自己的价值,闻声迅速出列,应答声震天响;
“末将在!”
“可敢率你部‘炮手’,抵近城下,轰他一发?”
若在数日前,身为卑贱的元军校卒,邓大缸断无此胆。
现在他却是红旗营队率,背靠百胜雄师,对手换成了士气低下的元兵,又如何会缺险中博富贵的勇气?邓大缸胸膛一挺,扯着嗓子喊道:
“敢!”
“好!”
石山当然不会派部下送死,下令道:
“你选十名胆大的‘炮手’,提前装好弹药,镇朔营会掩护你们靠近城墙。”
邓大缸才加入红旗营,还不清楚各营具体情况,只知道封号营皆是战功卓著的老营,有封号营掩护,胆气更壮。
“领命!”
上个月邵荣大闹滁州期间,守军自己就把城外碍事的草棚茅屋推了个干净,倒是省了红旗营清理战场的时间,城下空荡荡一片,视野开阔,正适合大军展开。
镇朔营刀盾手身披铁甲组成盾阵,护卫着本营弓弩手和邓大缸的“炮手”,稳稳向前推进,傅友德更是手持巨弓,随时准备射杀敢于反击的守军。
看着杀气腾腾逼近的红旗营方阵,听着盾牌后面隐约传来的金属碰撞和低沉号令,城垛后头的守卒只觉得腿肚子发软。
他们当然明白红旗营想干什么,可明知道敌军没携带攻城器,此番也只是虚张声势,绝不可能攻上城,缩在墙垛后面等敌人打完炮撤了就好,为何要冒险出头送死?
在军官的逼迫下,守卒们稀稀拉拉射出的几支箭,不是歪歪扭扭地插在盾牌上,就是远远地栽进土里,连个像样的水都没溅起来。
而随着傅友德接连射杀两名守卒,连这点微弱的抵抗都消失了,所有守卒都把整个身子缩进女墙后面,任凭军官如何喝骂,都不敢再抬头。
“都别慌,听俺号令!”
邓大缸压低声音吼道,手心全是汗,碗口铳制式木架角度都是死的,平放在地上根本瞄不着垛口。
没办法,只能让“炮手”抱着木架发射。
好在碗口铳仅十二斤,加上木架也只有二十来斤,又预装了弹药,只打一发就撤,倒是不用考虑复杂的装填动作。
众“炮手”在镇朔营的掩护下,迅速靠近城墙,离城五十步,镇朔营就停了下来,挽弓掩护,大缸等人继续前进。
十个“炮手”咬紧牙关,抱起木架,猫着腰,顶着可能随时落下的冷箭飞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城墙下摸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终于,在距离城墙不不足二十步,邓大缸压低声音下令。
“稳住架子,点火!”
嗤嗤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