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睁大了眼睛。
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刻过的白云勾边图案。
当年她离开故乡踏上去往大洋彼岸的船,特意带了几枚故乡的银元,在上面做了标记,想着思念母亲的时候,便拿出来看看。
那几枚银元一直被
她妥善存,只有一枚,被她送了出去。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病床上依旧沉睡的脸。
是他?
为什么他从不与她相认呢?
岑碧筠怔怔地坐在病床前,附身愣神摩挲他颈间的那枚银元,一时间五味杂陈,心跳快得不能自抑。
一直以来,她潜意识里或多或少对他带着些高高在上的审视,甚至刚见面的时候,还有些鄙视地将他视作一条父亲请来的帮派走狗,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危险男人。
可谁能想到……
她这个沉默寡言身手狠戾的前保镖,竟然……
竟然是十二年前那个被她从铁笼里救出的落魄少年。
坦言说,她的第一反应,除了震惊以外,颇是有些生气。
气明明当时她特意吩咐了管家,给了他足够多的钱,足够他去念好的学校,接受正规的教育,从此摆脱泥潭,走上一条更体面光明的康庄大道。
他明明可以拥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可是。
当体面这两个字刚从脑海里冒出来,她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也微微凉了下来。
继而涌上心头的,是密密麻麻的心疼。
体面?
在这片对华人相当苛刻的大陆上,就算富有如她岑家,又何曾真正获得过西方主流社会所谓的尊重?
不过是表面客气,背后依旧被归为下等人罢了。
她岑三小姐尚且活得如此艰难,又怎么能去苛求一个无依无靠、连活下去都拼尽全力的少年,必须活成她所期望的体面模样呢?
想到他这些年可能经历的艰难,想到他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和付出的代价,那股莫名的恨铁不成钢瞬间消散无踪,只剩下沉甸甸的酸涩怜惜。
一个毫无背景可言的单薄少年,究竟付出了多少,受了多少伤,才坐上青云堂二把手的椅子。
她的手微微收紧,目光再次落在严恕沉睡的脸上。
心口还在怦怦直跳,好似有些说不清的忐忑,又像有什么轻盈之物在胸腔里慢慢膨胀,带来一丝轻飘飘的微甜悸动。
原来……
不是大树的树。
是饶恕的恕。
严恕。
原来,恕不是树,恕是她当年告诉他宽恕过去,重新开始的那个“恕”字啊!
是她给他起的名字!
一股暖流甜丝丝地涌上心田。
这个名字,像一条无形的线,跨越了七年的光阴,将他们再次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从不与她相认呢?
难道她比起七八年前,变化真的那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