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竟司垂眸,眼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晃了一下神,他轻轻点了点头,附和李末应了一声:“牛。”
随后他抬起眼,眉头微微向下拧着,喉咙里酸痛得像是往里面塞了一块铅球,心中万千复杂的情绪此时此刻难以言述于口,最后只剩下了一句在这个语境下稍显突兀的问题:“但是会很疼的吧?”
李末听着他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从他的眼中看出来一些心疼,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有点过头了,于是摆了摆手,佯装不在意道:“当然不疼了。”
他看着霍竟司的眼睛,不想让这个话题变得沉重,于是语调轻松道:“因为糯糯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特别乖,我以前还觉得怀孕应该是个苦差事,但是亲身经历过一次之后就发现,其实好像也还好。”
“当然,仅代表我一个人的感受。”李末末了又补充了这么一句,“也可能是因为我不太怕疼吧。”
霍竟司双睫轻颤,听完李末的话也不知道他的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只是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李末看着他,觉得他好像还是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于是歪着脑袋,凑到他面前,故意道:“你是不是嫌我话多呀?”
“当然没有。”霍竟司挨着他和小崽子原地坐下,“只要你愿意和我说,你可以听到明天早上。”
“那可不行。”李末立马皱眉,伸出手比“no”,对他道,“觉我还是要睡的。”
“那就不说到明天早上。”霍竟司曲起手指,轻轻地兜了兜糯糯软软的脸颊,“睡觉之前吧。”
“再和我讲一讲你的事情。”
“那好吧。”李末开始回想着这几年自己的生活中发生过的一些趣事,挑几件自己觉得好玩的出来讲给霍竟司听。
霍竟司就坐在他旁边默默听着,从李末的话中,窥探着这些年他不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岁月。
听他说他有一次上山捡蘑菇,捡回来一堆全都不能吃的毒蘑菇,让基地的其他人笑话了他好多天。
听他说基地曾经有一段特别穷的日子,一日三餐每天吃土豆,吃得他都出现幻觉了,梦里都是土豆妖怪在追杀他。
还听他说,那个alpha医生托关系给他找了一份工作,虽然每天赚得不多,工作内容也很乏味,但是他很喜欢那份工作,因为每天都可以听隔壁工位的阿姨大叔讲很多有意思的八卦。
李末说得绘声绘色,但霍竟司却觉得自己的胸腔内仿佛装了一个往他心脏灌铅的漏斗,越是往下听,心脏就越是沉痛得快要爆炸。
他其实很想问问李末,这三年里,日子过得这么苦,难道他就真的没有动过一丁点想要来找自己的想法吗?
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还非要多此一举去追究原因干什么。
他听李末说了很久,说到糯糯玩累了,已经趴在李末的腿上睡着了,他们才停下来。
见状,李末把食指凑到嘴边朝霍竟司比了一个“嘘——”,随后他缓着自己的动作,轻轻抓住自己衣角把糯糯的手给放了出来,随后一边调整着糯糯的姿势,一边把小家伙小心翼翼地抱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的动作十分熟练,而糯糯趴在他的肩上,吧唧了两下嘴,另外一只手在空中抓了好几下,最后抓住了李末的衣领,这才安稳地继续睡了过去。
霍竟司站起身伸出手想去帮扶一下他,但是李末已经抱着孩子转身上了楼。
他看着李末轻轻哄着小孩的模样,看着他抱着糯糯走上楼的背影,仿佛幻视了他独自一人走过这三年的样子。
他回想着刚刚李末和他讲过的那些事情,在他看来,说得好听一点,其实不外乎就是苦中作乐。
也就是李末的心态比寻常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才觉得这种缺衣少食的苦日子也算过得开心。
而想到这里,他的心口又是一阵隐隐作痛。
——
洗完澡后,李末和糯糯一起睡在了儿童房。
躺在床上,回想着霍竟司今天对他说的那句“因为我还喜欢你”,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得劲。
为着这句话,他总觉得自己今天一整天在霍竟司面前都束手束脚,再结合刚刚自己和他说话的时候,霍竟司总是拧着眉,一副心疼的模样,这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觉得,其实霍竟司喜欢的和心疼的,都是从前那个温柔优雅,做什么事情都大方端庄,对谁都温和谦逊的李末。
但是那都是他演出来的,并不是真正的他自己。
所以霍竟司应该是搞错了,他真正想表达的应该是“我还是喜欢从前的你”。
而且最重要的是……
李末把自己的脸蒙进被子里,有些头疼地心想着,而且就算霍竟司真的还是喜欢自己,那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霍竟司的这份情感。
他学过很多东西,而且学什么都很快,却偏偏在感情的事情上没有什么天赋,不知如何应对。
他想拒绝,但又知道霍竟司不杀自己,为的就是这一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