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任浑身一颤,他猛地回头,望向废品站入口的方向。钱向东没有回头。他只是缓缓地,将那只装着镇邪炉的帆布包,重新背回自己肩上,动作沉稳,没有一丝波澜。“嘀!嘀嘀!”鸣笛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紧接着,是沉重的引擎轰鸣声和轮胎碾压碎石的噪音。两道雪亮的光柱撕开夜幕,横扫过这片狼藉的场地,最终定格在深坑边缘的钱向东和周主任身上。光线刺眼。周主任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钱向东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三辆深绿色的卡车,不是507所常见的吉普车,而是那种带着军用风格的、更加庞大和粗野的解放卡车,呈品字形停下,彻底堵死了废品站的出口。车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哗啦”十几个身影从车上跳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落地无声。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工装,脚踩高帮军靴,手里没有拿枪,但每个人都背着一个长条形的帆布包,行动间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压迫感。周主任放下了遮挡光线的手,脸上残存的恐惧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混杂着希冀和惊疑的表情所取代。他认得这些人。这是三号办公室直属的行动队。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从最中间那辆车的副驾驶位上走了下来。他没有看瘫软在地的周主任,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口悬浮在坑底的黑棺。他的视线,从下车的那一刻起,就牢牢锁死在钱向东身上。“钱向东。”男人开口了,声音平直,不带任何情绪。“你果然还活着。”钱向东终于转过身,正对着那个男人。“冯清。”他沙哑的嗓音吐出两个字。“你不该来这里。”被称作冯清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个极淡的,不能称之为笑的表情。“该不该来,不是你说了算。从你退休的那天起,所有关于‘井’的档案,就都移交到了三号办公室。”他向前走了几步,皮鞋踩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按照规定,你现在只是一个编外的历史顾问,无权干涉任何现场行动。”周主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到冯清身边。“冯……冯主任!您总算来了!”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出事了!失控了!庄若薇她……她进到那下面去了!”冯清的视线,终于从钱向东身上移开,落在了周主任身上。那是一种看一件用废了的工具的眼神。“周健安,你的任务,是评估和引导,不是制造恐慌。”冯清的声音依旧平淡。“总部让你来,是让你把鱼引出水面,不是让你连人带鱼竿一起掉进水里。”周主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冯清的话,和刚才钱向东说的,几乎一模一样。他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被用完就丢的诱饵。冯清不再理会他,重新看向钱向东。“人,在里面?”他指了指坑底的黑棺。钱向东没有回答。“很好。”冯清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省去了我们很多麻烦。”他转过身,对着自己的手下打了个手势。“a组,架设‘信标’。b组,准备开启‘外壳’。c组,外围警戒,清除所有无关信号。”“是!”那十几个行动队员立刻散开,有条不紊地从车上搬下各种奇特的箱子。那些箱子不是武器,而是一些周主任从未见过的,闪烁着指示灯的精密仪器。他们动作飞快,在深坑周围架设起三个三角形的金属支架,然后将一个圆盘状的东西安放在支架顶端。钱向东看着他们的动作,那张枯槁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你们要强制开启‘归乡之舟’?”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你们疯了?她正在里面进行‘校准’,强制中断,她的精神会被‘井’的频率瞬间撕碎!”“我们有我们的方法。”冯清显得胸有成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银色的,怀表大小的圆形仪器,看了一眼上面的读数。“‘井’的频率已经稳定在安全阈值以下。‘归乡之舟’的隔绝效应非常完美。现在,是取出‘核心’的最佳时机。”“她不是核心!”钱向东的声音陡然拔高,“她是医生!是唯一能修复这一切的人!”“医生?”冯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钱向东,你的思想还停留在十年前。‘井’不是病人,它是资源。”“我们不需要一个医生去‘修复’它,我们需要一个‘适配器’,去‘读取’它。”冯清拍了拍手。一个队员提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快步走到他面前,将箱子打开。箱子里面,铺着厚厚的黑色天鹅绒。天鹅绒的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枚铃铛。那枚铃铛,和庄若薇修复的那枚子铃,外形几乎一模一样。但它不是青铜质地。它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白色金属铸造,表面布满了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组成了一个和“渊”字完全不同的,更加复杂扭曲的古老印记。周主任死死地盯着那枚白色铃铛,呼吸都停滞了。“这……这是……”“你以为,我们让你费尽心机去抢那枚子铃,是为了什么?”冯清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我们需要它的频率,来校准我们自己的‘钥匙’。”他伸出手,轻轻地拿起那枚白色铃铛。“庄家的传承,确实厉害。但他们不是唯一与‘井’有过交集的人。”“这枚‘乾’之铃,它的力量,可比那枚‘渊’之铃,要直接得多。”钱向东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绷紧了。“你们……你们找到了‘十翼’的遗物?”“遗物?”冯清摇了摇手指。“不,钱向东。我们不是找到了他们。”“我们,就是他们。”:()七零废品站的鉴宝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