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竹着实担心,但还好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了。
“昨晚害我不够,今天还要杀我老板,你究竟是谁?”
话音刚出,何月竹就感到了不对劲。是手感不对。老人的手臂形如枯槁,与昨晚想杀他的那只手完全不同。难道说,昨晚老人其实是把他从生死一线中救了回来。
“昨晚谋害我的,不是你?”何月竹问道。
老人耸拉脑袋,冷笑一声,“你和那个道士走太近,迟早被杀!”
“为什么?”何月竹一肚子问题,他连声问:“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吴老四脱下保暖内衣按着伤口,刚给家庭医生拨了个救急电话。他听到何月竹的问题,替老人答了:“你不是知道吗?这挨千刀的就是我三哥啊。”
“哈?你三哥不是照片上那个男人?阿明?”
“就是他啊。吴镇明。那是他年轻时候。”
“你叫吴镇明。照片上的也是你。”何月竹怔怔重复,顿时不明白了,那他遇见的阿明是谁,为什么与老人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他又问老人,“那。。。吴镇明,你还活着吗?”
“他当然是活人。”吴老四莫名其妙,“死人我敢一个人来吗?”
“可。。。他既然活着,为什么后来全家福都不见他?”
“因为这挨千刀的疯了,恨不得把我们全部捅死!谁拍全家福他妈找个疯子。”
吴老四不像骗他。但何月竹总觉得不对劲。因为世珍确实提过,吴家有个早夭的孩子。
“走吧,我叫了家庭医生过来。”吴老四按着肚子站了起来,“把他也带上。让大哥大姐发落。”
何月竹一怔,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他连忙问:“老板,你刚刚说,大哥大姐?”
“对啊。”
“那。。。你是不是还有个二哥。”
吴老四顿时停下脚步,回过头,动了动嘴唇。
“说啊!你他妈说啊!”老人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爆出了好几句家乡话,“你怎么不敢说了!”
吴老四咬咬牙,话到嘴边,但还是咽了回去,“小何,我们族里不能谈他。”
“为什么?”何月竹更不明白,“不是你二哥吗?”
“唉。”吴老四只是摇头,“我是有个二哥,但我们不能谈他的。”
老人则用方言骂道:“吴镇军你个孬种,还敢叫他二哥。他死得那么惨,全是你们这班畜生害的。”
“他妈的,那你呢!”吴老四提高音量,口中也爆出一连串方言,“着火的时候你在干嘛?还不是像条狗一样求老祖宗救人?你他妈真有本事,你他妈真男人,就进去陪他一起死啊!”
暴怒最终牵扯了他的伤口,吴老四痛得直咳嗽。
“好了老板,先别说了。”何月竹看着这两个互不对付的亲兄弟,心情十分复杂。但他的疑惑总算解开了一些,死去的那位,原来是吴家次子。
至于阿明的真身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借用吴镇明的身份与年轻样貌现身,他仍然没有头绪。
[吴镇明。带上我。一起走。]
老人忽然浑身战栗,从架子上抓了一只纸扎人死死抱在怀里。
何月竹与吴老四相视一眼。吴老四耸耸肩,“自从那场大火,他就完全疯了,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做纸扎。走到哪都要带一个。”
家庭医生到了旧宅楼下,何月竹也押着老人准备离开。
近在咫尺,擦肩而过。何月竹看不见布满整个阁楼的粘稠丝状物,也看不见吴端被墨色的网缠死在房间中央。
独腿的少年坐在轮椅上,膝上放着一本聊斋,“。。。。。。你说,小翠为什么要把爱人让给别人?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活人吗?”
他抬起头,发现吴端的视线完全在结界外何月竹身上。
——结界是一面单向玻璃,身处其中能清楚看见外面的人事物景。
独腿的少年用力合上书本,表情逐渐转阴,“我知道你在看什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见吴端没有理他。少年又打开书,随手翻了几页,“可惜你回不去了。毕竟你对我的感情,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