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晗玉被凌凤池从宫中直接带回家,随身物件被他亲自查过,当然也不会有。
这护心镜从何处而来?
章晗玉不肯说。
凌凤池连续问了三次。三问而不答,新旧帐一起清算,她被罚了禁足三个月。
禁足在婚院的头一晚,轻松,饱足,清静,寂寞。
食案上放着两肉两菜,一汤一饭,饭后有茶。书案上摆放着文房笔墨,各种经史子集。隔壁水声隐约,几名凌家仆妇在准备沐浴用水。
章晗玉吃饱喝足,洗沐得干干净净出来,换了身绸缎里衣往柔软厚实的被褥上一躺,翻了会儿书卷。
除了没人说话有点寂寞之外,还是轻松,舒服,难得的清静。
一场当街刺杀,凌家上下忙乱成了热锅里的滚水,除了她自己,没人还记得跟车的阮惜罗。
车停在门前时,她坐在车里,透过撕扯成碎布条的车帘,目送着惜罗浑水摸鱼,就这么跟车进了凌家大门……不知人去何处了。
也不知今夜能不能摸到凌家厨房,取点晚食?可别饿着她。
她正想到这处,院门外传来凌长泰的声音,高声喝道:
“婚院伺候的诸人听好了!阿郎遇刺,各方官署亲友同僚皆来慰问,前院出入外人甚众。这几日多留意一名面生的年轻女郎,年约十八九岁,肤白貌美,有胡人血统。若此女意图窥探婚院,即刻告知于我,此女乃细作!”
婚院各处洒扫劳作的仆妇纷纷应道:“是!”
章晗玉低声地骂:“胡说八道。谁家细作跟车走一路来你家?惜罗的脚都走得要磨破了。”
隔不久,凌万安的声音又在庭院里响起:“从今日开始,婚院布防从紧,分两班日夜值守。”
“是!”
章晗玉人都躺下了,听到这句“布防从紧,日夜值守”。
好好好,你们防贼呢。
她又爬起身点灯磨墨,挽着袖口,运笔如飞,文不加点地写下两句对联:
【胡说八道凌长泰
狗拿耗子凌万安】
再怒写横批:【蛇鼠一窝】
把凌家主仆骂了个遍,扔下笔,满意地蒙头睡下了。
或许遇刺受惊的缘故,这一夜始终睡得不大好。
梦里时而出现一支雪亮的铁箭头,带呼啸风声,直奔面门而来,惊得她转身欲跑,脚步却死活动不了。
时而又被人牢牢按着,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仰头看天上漂浮的羊群,一只只地数:一只羊,两只羊,三只凌家小乖羊……
耳垂骤然一阵发凉,渐渐地又开始发热。
她从梦中猛然惊醒时,天色将亮未亮,一个身影坐在床边,熟悉的冷香笼罩在周围。
凌凤池身上衣裳熏的是家中自制的调香。加入名贵提神的冰片,每次透入鼻下,都带着一股冬日松林雪地的寒冽意味。
这两日闻得多了,她闭着眼睛也能猜出来人是谁。
耳垂又被轻轻地揉了几下,放开了。
凌凤池把蓖麻油小瓶的瓶盖合拢,擦去指尖上残留的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