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凤池撩袍坐下,自己倒了一杯酒。
惜罗满眼警惕地站在主家面前,摆出护卫姿态。凌凤池并不看她,平静吩咐:“给你主家倒酒。”
两边食案上美酒倒满,章晗玉觉得有点意思,举杯各自喝完,目不转睛地等对方的动作。
凌凤池把家里的新酒挨个喝了一杯,又平淡问:“今日端午,可有吃到粽子?”
这风雨前夕的不寻常的平静……
有七分像傅母当年在外头听说她犯下的淘气事,回家兴师问罪的感觉了……
章晗玉胸腔里心跳加快,人却有些反常地兴奋,仿佛旷野之中直面暴雨,又仿佛回到幼年时,人奔跑在漆黑的田埂间。
不确定,紧张,重压,等待,未知的危险。这些才是她二十三年以来的人生底色。
危险令她兴奋。
有活着的感觉。
重压之下,她反倒淡定下来,摆出闲话日常的姿态,提起一大串五色粽子递过去。
“家里都吃过了。喏,留给你的。”
凌凤池沉心定气地剥粽子。
他的手骨节长而动作灵活,修长的手指剥起粽子来赏心悦目。
五种口味的精致小巧的端午粽子,自己吃了一个,剩下四个放回章晗玉碗里。
“你也吃。”
章晗玉当面挨个咬了一口。
“吃完了,然后呢。”
凌凤池洗净手,站起身来,握住她的手。
“等结果。”
等什么结果,他不说,她也不问。
两人仿佛寻常的新婚小夫妻一般,手挽着手踩着斜阳回婚院。
走进院门时,章晗玉也想通了。
“所以,昨夜抓到了义父,想必即刻开始审讯了?我那位好义父,可是攀咬了我什么,引得凌相提前回家盯梢?”
她站在庭院中央,不肯在往前走,云淡风轻道:“到底攀咬了些什么要紧事,说说看?”
凌凤池站在对面。
暮色里的金光淡去,烟紫色越来越浓重,映在他宽阔的肩膀轮廓,凤眸沉静半阖,看地上影子。
他开口道:“城外章家别院。”
吕钟指认,章家在城外暗中布置一座别院,用作阉党接络各方的秘密据点。
章晗玉当即承认下来。
“是有这么一座别院。依山傍水,风景雅致。我原打算接傅母出城小住几日,透透气,散散心,她老人家不肯去。别院就闲置了……哪家没几个别院,凌家在城外也有几个庄子,怎么轮到章家,就成了所谓‘阉党秘密据点’了?”
凌凤池静听她分辩。
从头到尾听完,又道:“吕钟供认,章家把这座别院,当做联络全国各郡绣衣使的秘密据点。密信朝夕来往,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