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岑礼问他:“刚才见你停笔的时候墨水有点晕了,用完笔还要用纸巾擦一下,是钢笔出水有什么问题吗?”
“可能是用的时间比较久了,笔尖长时间受力有点紧了,所以偶尔会卡墨,但是一般不影响使用。”
“时间久了怎么不干脆换一支?”岑礼的逻辑,不好用了就应该换新的,她连稍微有些卡顿的手机都不能忍受。
可檀砚书只是轻飘飘说:“用习惯了,还没到不能使用的地步,我觉得还是应该物尽其用。”
说白了就是节约,或者……念旧。
岑礼在心里默默敲下重点,之前一直悬而未决的一件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吃完饭,两人散步去电影院。
隆冬天黑得早,一路上路灯连着路灯,天上月色寡淡,地上人影成双。
岑礼和檀砚书并排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春假假期,沪城一年当中最寂寥的时节。
外地务工人员大量涌出,城市的喧嚣渐渐平息,商场、街道人流量大幅下降,取而代之的是老街和长巷里,纯正的本地口音谈论家长里短。
当然,外地人留沪过年的也大有人在,檀砚书就是其中之一。
“没回家过年,你家里人也没问问么?”印象中,这个春节,她好像从来没见过檀砚书和家人打电话或者视频。
岑礼实在受不住一路的寂静,刻意没话找话。
微风掠过,树叶都沙沙唱起歌来,他们两个大活人走在一起怎么可以缄默不语。
檀砚书摇摇头,“年前我就已经和她们说过了,她们理解。”
应该不是理解,是求之不得。
和继父一起生活的几年,檀砚书和对方一直关系紧张,甚至两人还打过架,一起进过医院。
说来可笑,原因竟然是他的继父家暴,而母亲在深知对方不可能改过自新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不离婚。
身为儿子,檀砚书不能理解母亲的这一决定,但也无法撼动。只是每一次看到母亲身上的淤青,面对那个伪善、虚假的男人,他的拳头总是会控制不住地挥过去。
他不是没有劝过,也承诺过可以带她走、带她来中国、养她,但都被拒绝了。
母亲青春期离家出走,和当时在韩务工的檀砚书的父亲相恋组成家庭,生下檀砚书以后将他送到爷爷奶奶家生活。直到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他才被接到韩国上学、生活,但那时他差不多已经心智成熟。
留守儿童和父母的感情大多不深,所以父亲的意外离世,对于檀砚书来说还没有奶奶去世让他难过,葬礼上他始终平静。
母亲觉得他太过冷血,后来好几年母子二人都不亲近,一直到母亲和外婆相认、恢复母女关系。
但并不是从这时候起他们母子关系缓和,而是从那时起,他被星探选中迷迷糊糊签了经纪公司,休学去参加练习生训练。
那两年,他一直在公司的安排下进行封闭式训练,没有回过一次“家”。
而当他因为韧带断裂最终无法成团被公司解约之后,再回去,母亲已经再婚。
第二年,母亲生下弟弟,和继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他这个拖油瓶,终究成了万人嫌。
后来的几年,檀砚书一心读书,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当他发现继父偶尔会家暴劝母亲离婚未果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
或许人都是软弱的,遇到无能为力的事情只能选择逃避。
在母亲眼里,没怎么教养过的亲生儿子不及一个半路丈夫可靠,很荒谬但也很悲哀。
意识到檀砚书似乎并不是很想谈论家里人,岑礼默默换了个话题,和檀砚书聊起这个电影的第一部。
两人都看过第一部,因此一下子就有了共同话题,直到两人抱着爆米花和奶茶进入影厅。
电影院在商场顶楼,从检票队伍长度就能看出上座率不错,
岑礼提前在小程序上点的奶茶,她给自己点了杯去茶底的牛乳茶,问檀砚书,檀砚书划拉着菜单最终要了杯纯茶。
“牛奶和糖致痘,我一般很少喝这些。”在韩国做练习生的时候,公司明令禁止他们喝奶茶,甚至每天的吃喝都有规定,他早就已经习惯。
岑礼点点头,只当这是健身狗的自律习惯。不像她,怀个孕还不老实,总在网上搜孕妇可不可以吃这个,孕妇可不可以做那个……
孕妇多尿,电影播到一半岑礼去洗手间,让檀砚书专心看电影别管她。
结果一等再等,也不见人回来。
檀砚书不放心,从中间的座位一路弓着身子走出来,到卫生间外。檀砚书担心岑礼没带纸巾,亦或者是遇到其他困难,在她发了两条微信均未收到回复以后,他向保洁阿姨求助,拜托她进去帮忙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