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骊心一横,决意过河拆桥:“回大人,下官从未在此类册上钤印!且细观此印粗糙模糊,显是虞氏伪造所为!”
恰此时一曲终了,乐师指尖离弦,余音袅散。满堂骤寂,唯闻烛火噼啪作响。
虞仪指尖剧颤,心知姬骊反水之下,虞氏再难脱藏匿流民、藐视朝廷之罪。
她目眦尽红,嘶声道,“姬骊,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枉费我们虞氏如此信任你!”
谢廷玉击掌三声,“好,好,好!既有姬内史大义举证,这册子不必再阅。”
转头看向虞仪,冷声道,“虞仪,方才予你机会呈上真册,你竟再度弄虚作假。可是觉得会稽虞氏已不属大周疆域,敢视王法如无物?”
“还是你们觉得我身为督查史,你们无视——”
只听砰的一声,谢廷玉案几前的烤乳猪轰然炸开,夹带着刺鼻的硫磺与硝烟气息,浓烈白烟瞬间弥漫开来。
热腾腾的猪肉碎片伴着火光飞散,宛若天女散花般四溅落地。
随即一声摔杯厉喝:“杀谢廷玉!不留活口!”
帷幔猛然被撕开,刀刃出鞘的寒声此起彼伏,数人持刀扑杀而出。宴会堂内瞬间大乱,有人抱头鼠窜,有人推搡奔逃,四散逃命。
姬骊慌乱之中抓起一只碗,掩面匍匐,悄然爬到堂柱之后。
袁望舒身影一闪,两步并作一步,健步上前,抬手掀翻案几,生生砸向飞奔而来的三人,喝声道:“我在你前面挡着,廷玉你——”
扭头一看,身后之人已不见踪影。
她耳尖一动,听得一声迅疾的破
风声随之而来,紧接着便是实物重重倒地的沉闷声响。
那由烤乳猪燃起的浓烟不过是障眼之法,转瞬即逝。
白雾散去,堂中惨烈景象乍现,登时引得一阵撕心尖叫。
只见主位上,虞仪的身子颓然扑倒在案几之上,双臂大张,脖颈断口平滑,鲜血汩汩而出。那颗首级已被人紧紧攥住发髻高高提起。
再细看那头颅。面容凝固惊骇之色,唇边血痕蜿蜒。显然是猝不及防间遭袭,连半声惊呼都未及出口。而其身后虞氏亲卫竟皆僵立原地,全然未能反应。
此人身手之迅疾,手法之狠绝,简直恐怖如斯。
谢廷玉手中刀锋尚滴血,另一手提着虞仪的头颅,森冷开口:“你们虞氏,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谋害朝廷命官。可笑至极,蠢得叫人发嗤。”
她一脚猛然踢翻小案,碗碟筷勺哗啦碎散一地,虞仪无头的身躯轰然坠地。殷红鲜血溅洒开来,宛若一张密布的血色蛛网,迅速漫延,浸湿了谢廷玉的鞋底。
而一直守在外头的谢氏亲兵听到里头响声,如雷电般闪入里头,拔刀出鞘,护在谢廷玉周围。
加上谢氏亲兵,场中算上谢、袁二人,不过七人而已,却气势凌厉,硬生生压下虞氏百余部众,使堂内气氛森冷至极,无人敢轻举妄动。
姬骊拍着胸脯压惊,内心直庆幸自己没有站错队。
“我谢廷玉出身陈郡谢氏,家母乃当朝大司徒。你们有几个脑袋够谢氏倾族来砍?”
“再论官职。我乃圣上亲封武安侯、上骑都尉,奉旨南下推行土断。尔等先威胁戏弄,再当面行刺,这是公然反叛朝廷!你们可知罪否?”
谢廷玉每言一字,便往前迈出一步。
那颗被紧攥的首级滴着血,血珠沿着她所过之处连成一串,像是被她踩出来的一行殷红脚印,缓缓蔓延。堂内众人无不色变,许多人下意识后退,甚至有人捂住口鼻作呕。
“姬骊!”一声怒斥如雷炸响。
姬骊连滚带爬扑至跟前:“下官在!”
“会稽虞氏挑衅中央特使,意图谋杀,该当何罪?”
姬骊颤声答:“虞仪屡犯天威,按律当处极刑!大人已将其就地正法,实为土断推行立威正典!”
谢廷玉冷冷扫视一圈,目光如霜:“余下虞氏部众中,若还有参与此事者,该当如何?”
还未等姬骊回答,当中已有人顾不得体面,跪伏在地,颤声恳求,“此事实乃……虞仪一人所为,我们并不知晓啊,恳请谢大人饶命!”
“大人,我等愿意全力配合此次土断之策!”
又有人声色俱厉地附和道:“大人,虞仪一向刚愎自用,藐视朝廷。昨夜众人已多次规劝,皆被她拒绝,请大人明断!”
“那好。”
谢廷玉信手掷开头颅,取出帕子,拭去掌间血迹,“限尔等明日申时前,将户籍册、土地鱼鳞图、佃户部曲契约、庄园账册及收支记录尽数呈交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