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最终停在了卢氏府邸前。
随着一阵喧天的锣鼓声响,司仪上前行叉手礼,朗声道:“辇舆临门,恭请新婿升轿!”
卢府朱漆大门应声而开,府中众人鱼贯而出,个个笑逐颜开,互相道贺。谢廷玉见袁望舒下马,便也随之一同步入府中,识趣地落后半步,丝毫不抢新人风头。
回廊下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宾客,纷纷伸长了脖子张望,不时交头接耳,笑语盈盈。
不多时,便见袁望舒携着一位手执鸾凤团扇的郎君缓步而出。那团扇以红绸为底,金线绣着比翼双飞的鸾凤纹样,恰遮住郎君鼻梁以下的面容。
这是大周男儿出阁时必行的却扇之礼。
谢廷玉正欲移步,忽见一位小郎君从厢房匆匆而出,步履踉跄险些跌倒。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那人手臂。
四目相对间,她温柔笑笑,“公子小心些。”
那小郎君睁着一双杏眼,呆愣地望着谢廷玉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腰间丝绦。
“方才那位随着来接大哥的娘子是谁?”小郎君忍不住低声问道。
身旁有人回答:“小公子你久居后院有所不知,那是陈郡谢氏的嫡女,前些日子刚剿匪归来。”
“啊,是她。”小郎君轻喃。
这厢方接到人,那边袁氏新建的园子已是宾客盈门。
园门前高悬的红绸灯笼将朱漆匾额映得格外喜庆,往来车马络绎不绝。
迎宾的管事们忙得脚不沾地,这边才拱手迎了贵客,那边已接过礼单,狼毫在礼簿上挥洒不停,墨迹未干又添新名。
忽见一辆皇家车辇缓缓驶来,稳当地停在园前。车门一拉,一位身着月白阔袖澜衫的郎君款步而下。那衣襟上绣着整枝海棠,衣领处牡丹芍药争艳,通身锦绣数十种不同的花种。
周遭宾客纷纷低语,“上回宫宴只得远观,今日竟有幸近睹。当真应了玉貌花解语,芳容玉生香这句。”,“怎的帝卿也来了?”等云云。
管事赶忙上前,躬身向姬怜行一礼之后,便领着人往里头走。
恰在此时,挨了一记马鞭的崔元瑛正在凉亭中敷药。瞥见廊下那位玉面生辉,步履生莲的帝卿,不由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那身影熟悉得很,咂舌之余,又忍不住频频回首张望,直至那抹月白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才悻悻转回头来。
崔元瑛不爱参加宫宴,故见到姬怜的次数少之又少,但一直对这位帝卿的玉山倾倒之姿素有耳闻。
身旁的王兰之见状,忍不住揶揄道,“刚挨了鞭子还能这般色胆包天地盯着帝卿瞧,也就只有你了。”摇摇头,“你那脖子都抻出二里地了。”
“我哪有!”
崔元瑛摆摆手示意医师退下,心头却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忍不住又望向姬怜消失的回廊拐角,“我总觉得这身影似曾相识。”
“你上次见到另一位貌美儿郎也是这么说的。”王兰之哈哈大笑。
崔元瑛素来阅男无数,眼光极高,所见之绝色还能再度相遇时,依稀还有些记忆。她自斟一杯清酒,凉冽酒液滑入喉间时,忽如醍醐灌顶,蓦地想起昔日在谢氏山庄见过的那位佳人。
这两人走路都有点异曲同工之妙,远远看去,这就好像……好像同一个人似的。
不是,谢二,你把帝卿藏在你庄子里好几天啊!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崔元瑛险些咬到自己舌头,不由呛到。
“咳、咳、咳、咳……”
“怎么了?”王兰之问。
崔元瑛狂摇头,“没事,没事,没事。”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她今早起太早,头脑还不清醒,才会有如斯荒诞的念头。谢二怎么能藏帝卿于城郊山庄里呢?
崔元瑛又猛猛仰头灌了自己几杯酒,不由咂舌,一匹野马开始在脑子里横冲直撞:“一定是我记错了。谢二怎么可能和这姬怜有关系?我就没见过她两在一起说过几回话。不行,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这么想……”
此番婚宴不拘旧礼,娘子与郎君同席而坐,好让宾客中的未婚人得以谈笑相悦。
俗称,好事不嫌多,多几桩姻缘算做功德了。
姬怜落座后,广袖半掩,浅酌一盏青梅酒。
身旁侍立的管家早已急得额角沁汗。
按礼该由主君作陪皇室贵客,可自从五年前主君病逝,袁照蕴一直未续弦,这差事自然落在了袁家三郎袁缚雪肩上。
管家急急低声问:“三郎君呢?”
侍从回禀:“三郎君一早就去后院督办婚宴膳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