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地翻开劲装,忽从内袋摸出一张被血浸透的平安符。举到烛光下细看,上面隐隐显出慈恩寺三个字,他心头猛地一亮,即刻从屏风后转出,与韦风华一同往主院赶回去。
外头,数十名医师正与谢清宴低声交谈。
“大司徒恕罪,令爱所中之毒,小人惭愧,只能辨出其中混杂数十种毒性。世间毒物千万,蛇毒,草木毒,矿物毒等等。单是蛇毒便有数十种,何况百种草木之毒。”
另一人接道:“若有足够时日上山采药,一一试来,或可有望。只是……”
谢清宴眸光微沉,“你接着说。”
“毒素已随血脉深入,伤口周遭紫红,内里肌理发黑,可见此毒猛烈,小人等实在无能为力。”
袁缚雪适时上前,呈上药匣,“诸位不妨验看此药。晚辈观其成分含雄黄,礜石,曾青,恰可解矿物之毒。”
一人接过,用小银刀微微剜去一小块,放在鼻下闻,一脸惊喜道,“袁公子慧眼!此药确能化解矿物毒性。”
另一人却叹息摇头,“但伤口处可见蛇毒迹象。此药,只能解三分,难除根本。”
袁缚雪提议道,“虽不能解,但至少能暂缓毒性蔓延,为廷玉娘子减轻少许痛苦。晚辈适才会些针灸之术,可先刺络放血,引部分毒素流出。诸位以为如何?”
谢清宴听到廷玉娘子四个字时,不由眼神又扫视袁缚雪几下,见他只是静立在那儿,不卑不亢,毫无任何心虚地迎上自己的目光。
“诸位医者以为如何?”谢清宴语气沉肃问。
众医师相视片刻,最终推举一人禀道,“谢大司徒,此计虽可行,却也只能暂缓毒性。还需等太医署诸位大人前来会诊。”
“已派人去请了。”
得到首肯后,袁缚雪利落地挽起广袖,净手焚香。他从随身药箱取出银针,在烛火上细细炙烤,又将逆鳞丹化入温水,小心喂入谢廷玉口中。
银针起落间,谢廷玉肩头已布满细密针阵。黑色血珠缓缓渗出,袁缚雪不时用素帕轻拭,额间渐渐沁出薄汗。
与此同时,宫中婆娑阁。
姬怜猛然从沉睡中惊醒,手背触及额间一片冰凉汗湿。寝衣紧贴身躯,竟是被冷汗浸透。他捂住心口,莫名悲恸如潮水般涌来,指尖触及眼尾,指缝上的水泽令他一怔。
这是泪?
他为何突然落泪?
心头如被重锤击打,一下又一下,痛得他喘不过气。
绛珠见姬怜下榻时身形不稳,急忙上前搀扶,“殿下可是要饮茶?奴这就去准备。”
“不必。”姬怜五指紧攥胸前衣料,指节泛白,连手背青筋都绷了起来,我…心口闷得慌。今夜王医师可在太医署当值?”
“应当是在的。”
“我要亲去一趟。”
绛珠不解地取来外袍为他更衣,“殿下若要问诊,遣人传召便是,何须亲自动身前往?”
“我……我不知。”
姬怜话音未落,又一滴泪无声滑落。他抬手轻触脸颊,自己都怔住了。
他低声喃喃,“不知为何心闷得厉害。不若外出走一趟,多唤几个护卫掌灯便是。”
待姬怜踏入太医署时,王叔和正伏案疾书。见帝卿亲临,他慌忙起身行礼,“夜深露重,殿下何必亲自前来,遣人传唤便是。”
“无妨。”
王叔和引姬怜入内室,放下竹帘隔断内外。三指搭脉片刻,温声道,“殿下只是心绪不宁,待下官配副安神的……”
外间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谢大司徒急召太医署!鲍医师可在?”
“老身在此。”一个苍老女声应道,“何人受伤?”
“谢大司徒爱女重伤,急需鲍医师施针缝合!”
“这……”
哗啦一声,竹帘猛地被掀起。众人愕然回首,只见姬怜立在帘前,眼角红得发透。
“下官拜见帝卿。”众人连忙行礼。
姬怜上前一步,难掩嗓音里的颤抖,“你们方才可是在说谢廷玉?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