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廷玉转头朝崔、王二人道,“你看,又将一员大将纳入我麾下,我实在是太厉害了。”
崔元瑛撇嘴,“啊?就这?谢二,你能不能让袁望舒重演一遍我们方才没进来时说的话,我真的很想听。”
王兰之无奈摇头,“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看望廷玉,你就莫要添乱了。”转而看向袁望舒,“方才所言可不许反悔,届时征讨鲜卑,你必要践行诺言。”
“我从不说大话。”
袁望舒说话时忍不住用眼角偷瞥正与崔元瑛耳语的谢廷玉,揉着跪得发酸的膝盖轻咳几声,终于引来注意。
“哎!袁望舒还跪着呢。”崔元瑛胳膊肘碰碰谢廷玉。
“方才聊得忘形了。望舒娘,你快快请起。”
袁望舒揉着膝盖起身,与王兰之同坐一处,说起这些时日操练新军的事。王兰之神色沉稳道:“虽不知何时与鲜卑开战,但只要抓住时机,有可出师的机会,我们绝不能退缩。”
谢廷玉盯着王兰之看了半晌,笑道,“不愧是出身铁血王家军的人。”
崔元瑛轻嗤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我说,好不容易谢二醒来,能别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吗?就不能聊些轻松好玩的。”
说着,就把话头引到了之后的秋猎,贵女相看宴上,
崔元瑛颇为惋惜地看向谢廷玉一眼,“你这伤怕要养到冬日,注定要错过了。”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谢廷玉即使不参加秋猎,建康城谁不知她骑射无双。”袁望舒冷斥一声,“倒是你,别又垫底丢人。”
“袁望舒,你有完没有?”崔元瑛撸袖欲扑,被王兰之急忙拦住。
几个人吵闹好一番之后,这才离去。
谢廷玉苏醒的消息与谢大司徒提剑闯入颍川庾氏的事一同传遍建康。比昏迷前更多的礼品如流水般涌入长好院。有范阳卢氏公子送的南海珍珠粉,据说能祛疤生肌,赵郡李氏郎君赠的赤血参,听闻服后可令人气血充盈,恢复如初。
当然其中也有琅琊王氏送的。
王栖梧小心翼翼地从雕花食盒中取出一盅药膳,“廷玉姐姐,你可不能对养伤这件事掉以轻心。”他执勺轻搅,将汤汁舀入青瓷小碗。氤氲热气中浮动着党参,枸杞等药材。”
他将碗轻推至谢廷玉案前,双手托腮道,“此汤以老鸽炖就,最是补气养血。我守着炉火煨了三个时辰呢。”
“多谢。”
谢廷玉接过汤碗,执勺浅尝一口,舌尖轻试温度滋味,方才一勺接一勺慢慢饮用。
王栖梧见到谢廷玉此番动作,一怔,失笑道,“廷玉姐姐这动作倒让我想起曾在园中借住的王璇玑姐姐。”
谢廷玉勺尖微顿,含糊着问,“怎么?”
“她喝汤时也总要先尝味,确认适口才肯继续。”王栖梧眉眼弯弯,“你二人这习惯当真如出一辙。”
谢廷玉心说,我有这习惯我怎么不知道?
此时,袁缚雪一如往常提着药箱来到长好院,脱下鞋履,只着素白布袜,轻车熟路地走向内室。
因谢廷玉养伤之故,窗扉只启一线,用竹帘稍掩着。室内点着几支蜡烛,烛火摇曳间,一道清隽身影自屏风后悄然转出,斜斜映在谢廷玉面庞上。
伴着一股冷檀香,袁缚雪挨着谢廷玉坐下来,从药箱中取出脉枕银针等物。他抬眸掠过谢廷玉略带诧异的目光,唇角微扬,“是时辰搭脉了,把手给我。”
“不是,袁郎,你怎么每天都这么守时到。”
谢廷玉咂摸几下,回回手臂被针扎的感觉委实是不好受,穴位又麻又酸,提议道,“敢问我母亲给你多少诊费,我出双倍,你到时候就来我这里坐一会,装装样子骗过去……”
袁缚雪抬眸,眼风一扫,谢廷玉立即噤声,乖乖伸出小臂,“我是自愿的,我是自愿的,我真的是自愿的。”
“谢大司徒既然交予我如此重要的任务,缚雪怎敢马虎了之,还望廷玉娘子日后谨言慎行。”
说吧,袁缚雪三指轻按脉门,指下传来稳健搏动,渐渐竟与他自己的心跳频率相合。
咚。咚。咚。
说不清是谁的心跳声更响一些。
袁缚雪默不作声地收回手,又扫一眼谢廷玉。她正支着下颌,望着内室外的景象出神,侧脸在烛光映照下的光里晕着层柔和的轮廓。他取出银针,沿穴位缓缓刺入。
“哇,好厉害。”
王栖梧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
行针至半途,谢廷玉正默数到第一百五十下,忽见一道菖蒲紫衣角掠过屏风。那人从容脱下鞋履,步步生莲般踏入内室,衣袍拂过地面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