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展开翅膀飞向火光外的天空,在胡勇期盼的殷切注视下,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鸟鸣声凄厉下落,坠进火海中。
胡勇不可思议的往箭来的方向看去,竟是直到刚才都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裴珩,手里还拿着弓,抵赖不得。
他发了疯似的冲过去,气得头晕脑胀,怒吼:“张珩!你傻了吗,那是我们唯一的生机,你竟敢背叛我!!”
青年将长弓挎在背上,灼烧的热浪席卷而来,他一身黑色的粗布衣裳,强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眼神狠厉的凤眸。
他不动声色,抽出腰间佩剑,寒光直指胡勇,“我不叫张珩,我姓裴。”
裴!胡勇结识贵人,自然明白裴姓是皇家血脉。
心脏剧烈跳动,冲动之下心想:拿下了此人,照样能换自己一条命!
他抽出身侧一双快要生锈的流星锤,招式还没打出来,身后便无声捅来一剑,贯穿他的肚子,横刃一搅,痛得他死去活来,武器都掉到了地上。
蜷缩着身体跪倒在地上,回头一看,偷袭自己的竟也是他信任的手下之一,“你,你们……”
程远抽回剑去,没空看他,握住剑柄向裴珩行礼,“公子,永定侯已到。”
身后跑来一列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方从后山而来,训练有素,皆是裴珩的心腹侍卫,向他回禀:“回公子,劳工和工匠已经全数遣散。”
裴珩下令:“传令下去,投降不杀!负隅顽抗、试图私逃或传讯者,格杀勿论!”
“是!”侍卫们领命而去。
永定侯和官兵们收到旨意,迅速收拢被囚的百姓,清理岛上四处流窜的私兵,零星抵抗和厮杀并未停止,混乱声持续着,时起时伏。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月栀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只记得火烧了两个多时辰后,天空下起了雨。
暴雨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将海岛笼罩,浇灭了大火,也阻断了任何人试图逃离海岛的机会。
官船停靠在码头边,并成一排抵挡风雨,官兵护着百姓们上官船避雨,顶着大雨前去岛上继续搜寻未除尽的私兵,搜查岛上私藏的兵器、铁矿和胡勇的私宅。
雨停时,所有反抗的私兵都已经死在刀下,大部分都被雨淋透,丧失了抵抗的意志,放下兵器投降了。
躲藏在家中的百姓被找出来带走,一同抬上船的还有胡勇私藏的三千把精良兵器、三万两白银、五百套甲胄、他与贵人们之间的通信和送往岛上等待周转贩卖的私盐五百斤。
风雨停歇,晨起的阳光照在海面上,岛上一片宁静。
所有的喧嚣危险都与月栀无关,她躺在礁石洞中睡得安心,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透过缝隙洒进来的阳光。
海浪声依旧,岛上的厮杀哭喊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平静。
她眨了眨眼,猛地怔住。
裴珩坐在她身边旁,安静的为火堆添柴火,身上已不再是粗布衣裳,而是一身玄色暗纹锦袍,墨发用绣着金丝的发带束成个高高的马尾垂在身后。
听到她醒来的动静,他侧头看向她,嘴角含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尽管面上有些倦色,但通身气度已然不同,沉静威严。
在他身后,洞口处,安静垂手侍立着四名侍女,更远处,是几名身着轻甲,按刀而立的侍卫。
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也照亮洞内随火焰飞舞的灰烬。
月栀有一瞬恍惚,仿佛还在那个两人伪装夫妻、相依取暖的梦里,又很快清醒。
他是裴珩,是皇帝。
他平安回来了。
心底涌起巨大的高兴,恐惧和孤独不复存在,同时,一丝淡然的失落悄然划过,像退潮后沙滩上的湿痕——她的梦醒了。
“走吧,我们回家。”裴珩朝她伸出手。
月栀没有犹豫,将自己微凉的手搭在他掌心,任由他将她拉起来。
二人手牵着手,在侍女和侍卫们无声簇拥下走出洞穴,向岸边停泊的官船走去。
*
落雨后的海面平静清晰,官船平稳地航行,劈开层层波浪。
从青州到无名岛,坐船需一个多时辰,二人乘上的船是永定侯提前准备的,上有数个房间,内部布置得舒适奢华,与岛上粗陋的生活天差地别。
月栀无措的享受着侍女们的侍奉,热水沐浴,换上新衣,梳理长发,喝下暖身的姜汤,迷迷糊糊的坐回软榻上。
她想问侍女,裴珩现在在做什么,却又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问这话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