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本以为董誥有什么稳重老成的建议要说,结果这一上来就是王炸,调英和大军南下,直接支援徐州城。
这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英和和刘墉此前总理镇压河南的白莲教,手里本身就有先前调过去的五万直隶八旗和绿营精锐,又要加上关外调进的一万盛京八旗,还有2000多索伦兵。
如此雄厚兵力,全军南下徐州,別说守住徐州阵地了,就是吃掉围困徐州的汉军,都是绰绰有余。
嘉庆忍不住问道:“董爱卿,这山西贼寇还未剿灭,河南白莲教又是死灰復燃,贸然让英和全军南下徐州,是否有些过於草率了?”
“確实如此,”下方跪著的兵部尚书傅森,接过了话茬说道,“董相,而今徐州虽然告急,但据徐州回报,徐州的南军不过堪堪数千。而以徐州地利坚固,就算只调兵一万南下,那也绰绰有余,完全不必全军南下,而忽略了山西与河南贼寇。这两地距离直隶与京师都太近了,一旦彻底糜烂,后果不堪设想。”
傅森的反驳之言才刚说完,都没等下方眾臣回过味来站队表態。
董誥忽然大声呵斥:“简直一派胡言!”
呵斥完,董誥也不再手捧朝珠,而是乾脆利落跪下磕头,口中高呼道:“万岁爷,您听见了吗?如今可是连傅森尚书,都已开始口称偽汉为南军了!”
这话一出口,傅森脸色骤变,连忙就要伏身跪下请罪。
董誥不管傅森,还在接著说道:“而且,据奴才所知,现在的京师里面,已有不少满汉大臣、王公贵族,皆不再视偽汉为贼逆,而是与我大清能够分庭抗礼的南朝。偽汉早已不是昔日我大清能够弹指可灭的贼逆乌合,若要对付偽汉贼逆,必须要出重拳,出全力!”
“不出全力,则我大清必將一败涂地!”
简单一番话,尤其最后一句,董誥乾脆是用苍老的声调喊出来。
喊声不打,却直喊得嘉庆振聋发聵。
这还不算完,董誥又补充道:“万岁爷,请恕奴才斗胆,我大清与偽汉贼逆,已不再是朝廷与叛贼的关係。南方甚至已有谚语流言,万岁爷或许没听过,那句谚语唯二句:汉贼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汉贼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嘉庆还真没听过。
实在是这两句流言,跟大清祖上的“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相似度太高了。
乍一听还有种嘲讽大清的意思。
当然,这也確实是在嘲讽大清,所以地方官在上报的时候,全都默契的把这句话刪去,免得让万岁爷日理万机的时候,还要为这破事去糟心。
嘉庆听完董誥这一番慷慨肺腑,此前因为长期服用丹药,而浑噩的脑子,终於是清醒了一些。
开始认真思考起,全军支援徐州的必要性。
嘉庆沉思片刻,忽而问道:“董老爱卿,调英和全军南下徐州,当真必要吗?山西与河南贼寇该怎么办,坐视不管吗?”
董誥闻言倒是立刻给出分析道:“万岁爷容稟,对於山西与河南贼寇,他们看似破坏性极强,实则完全不用太担心。”
“先说山西贼寇,山西贼寇虽然声势浩大,但主力皆是乌合之眾,没必要浪费耽搁英和巡抚手上的数万精锐与索伦军。只需下令让各地方驻军绿营,从容合围,效仿西南地方,结硬寨,打呆仗。慢是慢了些,但对付山西贼寇,已经足够,就算平不了,也可遏制贼寇壮大。”
“再说河南的白莲教,他们此前就已被重创。如今仓促出击,一下就將目光放至洛阳,但这些白莲教不过疥癣之疾。河南学政、开封知府已经上奏,偽汉贼逆派兵北上河南,並且疑似与白莲教发生衝突。”
“如此一来,河南白莲教於我大清而言,已经没有威胁。他们自有偽汉贼逆能替我大清收拾。”
“因此,河南、山西皆为乌合之眾,疥癣之疾,看似致命,实则不堪一击。唯有偽汉贼逆,他们早已成为坐寇,甚至於……总之,必须集中兵力,先保住徐州。徐州保住了,那我大清还可以徐州为阵线,日后慢慢收復江北、江南,平定偽汉。”
这话说的已经非常直白,尤其最后两句,几乎是在跟嘉庆点明了,大清短时间內已经灭不了大汉。
甚至於,大汉拿下了江南和南京,对大清的正统地位都带来了巨大挑战。
嘉庆刚开始以为董誥是要全军梭哈,到徐州跟汉军打一场决战,来个一战定江北大局。
现在听完,確实是董誥要梭哈,但却不是打决战,而是优先保住徐州府。
然后再以徐州为中心,跟大汉慢慢打持久战。
直觉上,嘉庆有些不太满意,但不满意也没用,大清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大清了。
不仅南方丟的快差不多了,没丟的省份,诸如四川、云贵、广西、福建,大清也已经基本丧失了控制权。
对的,这里面还有大汉已经拿下的福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