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保适时地抬起头,眼神坦然地迎向牧从霜探究的目光,声音沉稳而恳切:
“娘娘,梁旗总所言句句属实。”
“奴婢与梁旗总相识于微末,相交多年,情同手足。奴婢深知其为人忠勇耿直,绝非妄言生事之辈。”
“此番他冒死传讯,奴婢岂能不信?岂能坐视娘娘蒙难?”
他深深叩首:
“如今,娘娘无论欲回宫拨乱反正,抑或暂避锋芒前往他处,奴婢与梁旗总,愿为娘娘前驱,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番“情真意切”的表态,配合着两人恭敬的姿态和“合理”的解释,如同在牧从霜孤立无援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尽管疑虑未完全消散。
但眼下,她环顾这陌生的房间,想到那深宫中鸠占鹊巢的妖女和遍布京城的“通缉令”,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对眼前二人隐隐的依赖感,开始占据上风。
牧从霜沉默了许久,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眸中的复杂思绪。
最终,她发出一声疲惫至极的叹息,那叹息里充满了皇权旁落的苍凉:
“那妖女背后……必有滔天势力支撑。”
“她既能瞒天过海,窃据深宫,宫中上下恐已被其掌控。本宫此刻若贸然回宫,无异于自投罗网,羊入虎口。”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甚至……牧家之中……恐怕也早有她的布置。”
她抬眼看向赵保,眼中带着一丝最后的希冀:
“此事……你可曾密报王瑾?可曾……面禀皇上?”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后两张牌。
赵保面露难色,声音低沉:
“皇上龙体……沉疴难起,在新宅静养,非心腹重臣不得近前。”
“奴婢……位卑职浅,欲求面圣,难如登天。”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谨慎:
“至于厂公……王公公心思如海,深不可测。值此乱局,奴婢……实难揣测厂公最终会站在哪一边。”
“兹事体大,关乎娘娘生死,关乎国朝根本,奴婢……不敢轻信,更不敢妄动,故尚未禀报厂公。”
牧从霜听着,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黯淡下去。
赵保的话,像冰冷的刀子,彻底割断了她最后一点侥幸。
连王瑾……这个皇帝最信任的鹰犬,也成了未知数?
没错!
她似乎记起,自己的爷爷牧苍龙就对王瑾很是厌恶,甚至这种厌恶丝毫不吝啬地展露出来。
那王瑾未必不知道牧苍龙对他的态度,想要他在关键时刻对牧家嫡女效忠?
恐怕……
她颓然地靠在椅背上,精致的脸庞上写满了茫然与深深的疲惫。
“莫说是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充满了自嘲与苦涩:
“便是本宫此刻……也不知道,这诺大的京城,这巍巍的宫墙之内,究竟还有何人……可以信任?”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依旧跪在地上的梁进和赵保,那眼神复杂至极,有审视,有疑虑。
但最终,化为一抹孤注一掷的决然。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平静,带着一丝刻意的温和:
“如今看来,本宫唯一能倚仗的……恐怕也只有你们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