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深处。
一个被阳光遗忘的角落。
打扫处的小院,瀰漫著一股陈腐的灰尘味和慵懒的市井气。
带班太监马升贵,正愜意地瘫在一把吱呀作响的破旧藤椅上。
他手中把玩著一把油光鋥亮的紫砂小茶壶,不时美滋滋地嘬上一口,发出满足的嘆息。
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太监蹲在他腿边,卖力地捶打著那乾瘦如柴的腿脚,諂媚的话语如同不要钱般往外倒:
“师傅哎,您老这气色是越来越好啦!瞧著比前些日子精神多了!”
“可不嘛!我看师傅您老家头上的白头髮都少了好多,返老还童啦!”
“能伺候师傅您,真是小的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祖坟都冒青烟啦!”
马升贵眯缝著眼,享受著这廉价的奉承和按摩,浑身舒坦得像只晒饱了太阳的老猫。
他从鼻腔里哼出一股浊气,喉头滚动,咽下带著粗糲茶梗的茶汤。
老了,就爱给年轻“传道受业解惑”,显摆他那套“生存智慧”
他啜了口茶,慢悠悠地开口,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的们,师傅今儿个考考你们。”
“咱们这些断了根、在皇宫里討食的奴才,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小太监们立刻七嘴八舌,爭相表现:
“那当然是得攀上高枝儿,找座好靠山!”
“不对不对!得会来事,懂情世故!”
“要我说,打铁还得自身硬!得有本事!”
“有权有势才是硬道理!”
“能被哪位贵主子瞧上,那才叫一步登天呢!”
乱鬨鬨吵成一团。
马升贵听著这些五八门的答案,浑浊的老眼里满是鄙夷,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直到小太监们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才嘴角咧开,露出满口稀疏焦黄的豁牙,嗤笑著用一种看透世情的沧桑口吻,斩钉截铁地吐出答案:
“屁!统统都是屁!”
“最重要的,是活得长!活得平!安!!事!”
这惊世骇俗的答案震得小太监们全都哑了火,面面相覷,眼神里是茫然不解。
马升贵得意地晃著脑袋,睡沫星子横飞:
“想当年,跟咱家块儿挨那刀的,可有的是“才!”
“有那八面玲瓏、钻营有术的,有那背景深厚、靠山稳固的,还有那能文能武、本事通天的——嘿!”
他冷笑一声,带著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意:
“结果呢?全他娘死绝了!不是卷进这个娘娘的阴私里被灭了口,就是掺和了那个王爷的夺嫡被砍了头,要么就是站错了队,被当成替罪羊推出去填了坑!”
“甭管当初多风光,到头来,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他拍了拍自己乾瘪的胸脯,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自得:
“瞅瞅你们师傅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也没个靠山,更不会玩刀弄棒。可咱——
安安稳稳活到这把岁数!每天喝茶等死,还有人给捶腿捏脚!”
“往后啊,还能继续这么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咱这样的人,才叫笑到最后!才叫贏家!“
小太监们恍然大悟,立刻又是一波更加肉麻的奉承潮水般涌来。
马升贵被捧得浑身舒泰,谈兴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