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设立‘调节’机制。”
“官府当统筹规划,丰年可适当引导农户增加桑田比例,获取更多丝利;遇灾年粮缺,则立刻启动预案,退桑还稻,优先保粮。”
“更要设立‘桑稻调节仓’,丰年由官府统一收购储备余粮,荒年则开仓放粮,平抑粮价,赈济灾民。做到‘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方能根基稳固,民心安定!”
梁进话音落下,桌面上那简陋的水渍图仿佛闪烁着光芒。
他心中带着一丝穿越者的小得意。
这可是融合了前世珠三角地区历经数百年实践检验的“桑基鱼塘”生态农业模式,再加上现代生态农业理论的精髓!
这种跨时代的智慧结晶,总该给这个时代的人带来亿点小小的震撼吧?
果然!
那中年妇人脸上原本的冰冷与轻蔑,此刻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与难以掩饰的震惊。
她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桌面那幅水渍图,仿佛要将它刻进脑海里。
就连饭馆内那些原本只懂舞刀弄枪或做些小买卖的粗人们,看向梁进的目光也彻底变了。
惊愕、茫然、难以置信,最后都化作了浓浓的敬畏。
这黑脸汉子,是真有东西啊!
不是瞎吹牛!
梁进没有给众人太多消化震惊的时间,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更加洪亮:
“单靠改变田地种植之法,尚不足以彻底破局。”
“还需对手工业进行配套改革,方能真正释放‘改稻为桑’的潜力,惠及万民!”
梁进语带锋芒,直指要害:
“首先管营丝绸要改革,设织染局统购蚕丝,定价以稻价十二倍为基准,确保桑农收益不低于稻作,严禁商人囤积居奇。”
“并且还可推广先进器械,提高织绸效率,使十桑可抵百稻之利。”
梁进目光炯炯,仿佛看到了未来图景:
“副业也需要进行分流,令桑农兼种麻、豆等耐旱地作物,开发桑葚酿酒、桑枝造纸等技艺,使一株桑树,全身是可利用的宝,分散单一经济风险。”
梁进一番话,层层递进,从田地到织造,从主业到副业,构建了一个庞大而清晰的改革蓝图。
饭馆里的大部分人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方向似乎极对,条理分明,气势磅礴。
但具体如何操作,尤其是那“先进器械”和“开发技艺”,在他们脑海中仍是一片模糊的云雾。
那中年妇人眉头紧锁,她显然是全场听得最专注、理解也最深入的一个。
她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在剖析梁进话语中的每一个细节,评估着其中的可行性与价值。
她身边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依旧笑眯眯地啃着猪头肉,对这番足以震动众人的宏论充耳不闻,仿佛这世间除了眼前的美食,再无他物。
然而。
一直对技术层面格外敏感的千机童子,此刻却发出了尖锐的冷笑!
“哼!原来,不过是个只会耍嘴皮子、夸夸其谈的酸腐之徒!”
千机童子稚嫩的声音充满了刻薄的讥讽,他指着梁进,如同抓住了对方致命的把柄:
“什么推广先进器械?什么开发新技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你倒是把那‘先进器械’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啊?”
“没有实物,没有图纸,空口白牙就想让人信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曾在六扇门机门供职,深谙机关制造之难,此刻抓住了梁进言语中的空泛之处,言辞更加犀利:
“还有那些所谓的‘新技艺’听着新鲜,可如何实现?用什么工具?用什么方法?你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啊?”
“全是些虚无缥缈、无法落地的空话!糊弄糊弄这些门外汉也就罢了,在我面前卖弄?班门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