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施主之情,贫僧已洞悉。你且宽心,如今大贤良师亲临,纵是幽冥鬼怪亦不足为惧。”
他挥了挥手,示意面色苍白、惊魂未定的李巴退下。
隨即,他那双悲悯的眼转向梁进,嘴唇微动,一股凝练的內力裹挟著信息,如缕微风精准送入梁进耳中,竟然是使用上了传音入秘的功夫:
“大贤良师,敝寺上任方丈云游四方,曾於东海之滨亲睹归墟不腐尸之异。其圆寂前作《行藏集》,敘此物时曾留八字批註:『此物邪异,易招邪祟。”
“贫僧幼时翻阅,只道是方外奇谈,不解深意……直至此番亲歷。望大贤良师勿將李巴所言之『鬼字视为无稽之谈。”
“此物诡异,贫僧束手无策,此乃贫僧斗胆烦请大贤良师出山之……另一深意。”
悲空语调沉肃,每个字都带著確认后的沉重,显然是亲身领教了那鬼物的诡怖,唯恐梁进因轻敌而蹈险。
梁进听完,心中冷意如冰泉涌过。
看来这个悲空和尚空有慈悲之相,却无慈悲之心。
他早知不腐尸会招引不明之“物”,却对为之卖命的李巴等人守口如瓶,以致马帮死伤狼藉。
所谓名门弟子的慈悲,在这些底层江湖人廉价的生命面前,如此薄凉。
弱者的性命,果然不值一提。
他面上不动声色,断然下令:
“事不宜迟,即刻进山。”
对於那“鬼影”,梁进自有判断。
梁进曾经遇过一个,其並未展现出什么攻击性和危险性。
郑蛟骨据说也被厉鬼纠缠长达二十年,却也一样活得好好的。
这个悲空和尚,能够从这一次的“鬼”身上从容而退,说明这“鬼”的武功境界並不会太高。
梁进也早就想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组织的人,为了得到归墟不腐尸而装神弄鬼。
悲空见梁进决策果决、並无露怯,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鬆,合十赞道:
“大贤良师慈悲,贫僧自愧弗如。”
他隨即安排:
“我等即刻备些简便饭食,食毕便动身入山。”
梁进却只是简短摇头:
“免了。”
悲空一愣,隨即不再多言,立刻整理行装。
很快,悲空、梁进一行,连同除魔大会的数十名武者,在林海行家李巴的带领下,如一条蜿蜒的长蛇,脱离喧囂杂乱的南州城,一头扎进那浓绿得发黑、散发著原始蛮荒气息的莽莽丛林中。
如今已是寒冬时节,若是北方的话,早已经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可踏入南州山林,扑面而来的却是粘稠厚重的湿热水汽,像一块湿热的巨布蒙在口鼻上。
本地武者分发下气味浓烈刺鼻的驱虫药粉,细细涂抹在衣领袖口脚踝等敞露处。
李巴提醒:
“这药味会引来凶兽窥伺,但比起南州的毒虫,猛兽反是小患。”
“稍有不慎被毒虫噬中,便是五品高手也要脱层皮,溃烂流脓至死!”
眾人行进不过两个时辰,天色骤变。
明明山林另一侧还洒著金灿灿的阳光,眾人头顶却突降瓢泼暴雨。
雨水冰冷刺骨,瞬间將人浇透。
所幸南州植物硕大肥厚,阔如盾牌的硕大焦叶、坚韧的巨大芭蕉,扯下便是天然雨具,在眾人头顶撑起一片临时的庇护。
隨著深入,人烟断绝,只剩下扭曲虬结的古木藤蔓,以及铺满腐叶、滑腻湿软的小路——那是无数马帮脚夫用血肉和生命蹚出的商道脉络。
李巴神色严峻地叮嘱:
“切记跟紧,莫要偏离商道!这密林是吃人的,除了虫蛇猛兽,还有比它们更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