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叹一声,将她揽进怀里,低头见她还挂着泪,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擦去,暗道刚才造反守城之类的话将她吓得狠了,声音又低了些,哄道:“说些玩笑话,怎么就当真了,别哭了。”
又说:“就算康福海那老东西想谋反也没那么容易了。”
肖稚鱼睁着一双泪眼看他,“他这回死里逃生,想必更谨慎了,殿下却有诸多不便之处。”
李承秉亲亲她的脸,道:“这些你就别担心了,有我在,绝不会叫长安破城。”
最后这句话他说很轻,肖稚鱼却比刚才更觉诧异,面上却没表露,只微微闭上眼,靠在他身前。
李承秉搂着她,忽然脸色一变,严肃道:“就算长安无事,你也记着刚才说的话。”
肖稚鱼只好点头。
李承秉这才又说好些安慰的话,亲手倒茶喂她喝了一杯,重新躺下。
肖稚鱼脸色微微发白,确实有些受到惊吓——才刚亲热过的男人,转眼就拿生死来试探她,李承秉生性霸道,又有前世养成的疑心,时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听李承秉说的那些话,对康福海的提防不止是一场袭杀,还有后招。可惜他并未明说,肖稚鱼也不敢问得太过露骨,引他怀疑。
天下局势动荡本就复杂难测,些微变化便会纷争不休,可无论如何险恶,她都要过得平安富贵。
身体到底疲惫,她只想了片刻便累得睡了过去。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赴宴(一)◎
冬腊月里,天寒地冻,草木凋零,几日来断断续续下着雪,长安城中鳞次栉比的楼宇都是银装素裹,白茫茫连成一片。
肖稚鱼收到宫中送来的帖子,贵妃杨氏设宴邀她前去。入秋之后的半年里,朝堂大事小事不断,宫中少有宴席,杨氏膝下无子,皇帝处理政事无暇陪伴时她感觉无聊,寻了个空将太子与诸王女眷叫来宫中作陪。
这一日肖稚鱼早起梳妆打扮,身上穿弧领菊黄绫夹衫子,下着彩条花朵纹锦裙,肩搭绿绫夹帔子,景春将一件狐狸毛斗篷披在她身上。
肖稚鱼走出寝殿,李承秉从书房回来,看见如此盛装打扮不由一怔,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定,道:“我要出门,正好送你一程。”
肖稚鱼坐进马车,李承秉穿着大氅翻身上马,带着侍卫往宫门去。
一行来到长乐门前,路上对李承秉打招呼的官员侍卫多了起来,马车放缓了速度,这时忽听见有道极爽朗的女子声音道:“前面车里坐着的可是豫王妃?”
马车前的侍卫应答一声,调马回来向肖稚鱼禀明女子身份——杞王世子李茂的妻子韩氏,闺名唤做圣香。李茂平日就与李承秉走得近,韩圣香见了豫王府一行自然要来打招呼。
肖稚鱼叫婢女打起帘子,朝外看去。只见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带着婢女走过了过来,她长眉凤眼,一身打扮富贵艳丽,走路极快,带着风似的,瞧着就有股爽利劲。
来到马车前,韩圣香笑道:“难怪我家那个说豫王妃在他所见美人之中也算这个,”她翘起大拇指,“我还当他做事说话从不牢靠,没想到这回说的却是真的。”
长安城里谁不知李茂这个宗室子弟风流不过,是风月场里的老手,家中更是蓄养不少美姬,他的妻子韩圣香是河阳名门之后,闺阁里便以才貌出名。今天一瞧,韩圣香并未因丈夫风流而有郁郁之态,谈笑间疏朗大气,态度可亲。
肖稚鱼暗道一声可惜,李茂那等浮浪风流子,居然还能娶着这样才貌双全的妻子。她笑着回道:“先前几回都没见着你,听别人都夸你,今日一看果然盛名无虚。”
韩圣香道:“当着王妃的面哪敢谈盛名,长安的风俗,向来是花花轿儿人抬人罢了。”
肖稚鱼听她说的直白,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李承秉与人寒暄完,转头看过来。
韩圣香行了一礼道:“殿下若有事自去便是,我陪着王妃说话。”
李承秉笑了笑,对她点头道:“她年纪小,有什么事你帮着照看点。”
韩圣香连忙应承下来,暗道有豫王的名头在,谁会为难王妃,又想着豫王平日眼高于顶,为了王妃如此客气说话,也算稀奇。
李承秉在车窗外和肖稚鱼嘱咐了几句,无非是一些宫里的规矩,说完他打马离去。
肖稚鱼从车里下来,韩圣香便迎了上来。两人在宦官陪同下一起进了宫门,路上韩圣香亲热地和肖稚鱼说话,她脸上总含三分笑,谈吐风趣,几句话就能与人熟络起来,也不惹人嫌。宦官引着两人到宫门通道旁,有宫女抬步辇等候着,原来贵妃体恤女眷,特命人准备了步辇。
肖稚鱼四处看了一圈,韩圣香好奇问了一句找谁。
“不知齐王妃来了没有?”
韩圣香道:“我刚才瞧见齐王府的车驾,应该早进去了。”
肖稚鱼上了步辇,与韩圣香一前一后往宫里去,婢女都跟在身后。
贵妃在西内紫兰殿设宴,殿内烧着炭盆,暖意融融,四周摆放着才从枝头剪下的梅花,空气中若有似无缕缕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