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稚鱼没与兄长兜圈子,将昨日宫中的事简单说了,“沈玄身边随从,有个叫青芽的,拜托兄长去查一查他的底细,尤其是家兄可有姐妹,我曾见过他,与潘良娣身边婢女岁红有六七分相似,说不定是血亲。”
肖思齐眉心拢紧,“就算沈家真算计了潘良娣,与你也无利害关系,为何你要去和沈家过不去?”
肖稚鱼来的路上已想过,兄长行事谨慎,总要找个让他信服的理由,想了想,道:“兄长还记得叔父曾找人批命,说我们家有个步步金莲的贵人相。”
肖思齐不信这些命理之说,但三叔父痴迷此道,他也不好直接驳了,便道:“此事和命理有什么关系。”
肖稚鱼胡乱掰扯,“当年在东郡广济寺,我曾遇到一个和尚,说我命极好,但若是碰上姓沈的,便会被克,说不定还有血光之灾,我想来想去,这话应的可能就是京兆沈氏。”
肖思齐被她说得眼皮一跳,不轻不重地瞪她一眼,“还真敢说,你是不知沈家的利害。”他说着却不由沉吟起来,要说家中当年那个贵人之说,已经应验在肖稚鱼身上,或许这命理也并非全是骗人。
肖稚鱼静静坐着等兄长决定。
过了半晌,肖思齐道:“我会帮你查……”肖稚鱼喜笑颜开谢了一声阿兄。
肖思齐道:“你也别忙着谢我,只需记着一点,无论想做什么都要先顾着自己。”
肖稚鱼连连点头,又坐了小半时辰,用过糕点,这才离开。
……
过了没两日,长安大雪,纷纷扬扬在天地间洒了一片白。
过年前大街小巷往来走动的人仍是络绎不绝,到了除夕这日,肖稚鱼跟随李承秉入宫赴t?御筵。皇帝爱热闹,这日夜里宫中灯火通明,帝子王孙齐聚,在广场之中行傩戏,上百童子戴面具击鼓唱颂,声势浩大,又有杂耍,舞乐等表演,皇帝与群臣谈笑风生,饮酒作乐。
到了亥时末,杂耍表演的伎艺人都退下,皇帝贵妃登高台观赏灯火,
肖稚鱼与李承秉站在一处,站在三层高的楼台上,将长安各坊市的灯火尽受眼底。长安素有点灯守岁的习俗,此时各处星星点点,汇聚成河,如璀璨星汉,无边无垠。
肖稚鱼自认两世经历,已见识过许多场面,可看见这长安不夜的灯火盛景,不由深深吸了口气,真个儿应了诗文里的“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手上忽然一暖,她侧脸看去,李承秉悄悄拉住她的手,双眼却直视前方,远处灯火朦胧映入他眼中,既明亮又深邃,如深潭般让人看不出其中的情绪。
她百无聊赖,目光又四下一转,看见康福海站在皇帝贵妃身旁,手舞足蹈,不知说了什么引人发笑;又看见官员之中的沈玄,他身着浅绯色官袍,披着黑色披风,在一群紫朱官服的年长官员中极为醒目。他似有所觉,扭头看来。肖稚鱼却已经挪开视线,看见自家兄长肖思齐,他与同僚相谈甚欢。
肖稚鱼笑了笑,正出神,听见李承秉道:“别东张西望,看那里。”
他下巴朝前一抬,地上忽然窜起一道火光,直冲云霄,砰地一声炸开,散落漫天星光。
130?第一百三十章
◎太子府(一)◎
从宫中守岁归家,肖稚鱼到了下半夜才入睡,元日又往金城坊会昌寺听主持法师讲《法华经》,忙碌两三日,总算得闲。
这日清晨,肖稚鱼睡梦正酣,被李承秉叫醒,这才想起今日是去太子府的日子。她起来梳洗换衣,仔细装扮,穿一身联珠团花红裙,头戴花叶钗,出门往太子府去。
太子府与豫王府相隔不远,出门穿过长巷,拐弯就到。
平日避忌与朝臣私交,太子府前总是十分冷清,今日太子宴请诸王,早几日已向宫中通过消息,此时大门敞开,内侍静忠在门前迎客。
见着豫王夫妇到了,静忠快步上千,引着两人入内,一路到了正厅门前,道:“吴王,惠安公主都是刚到的,在里面说话。”
宦官朝里面通传一声,李承秉还没迈进门,一个小孩埋头跑出来,一头撞在肖稚鱼的腰上,冲劲极大,她脚下踉跄,险些往后栽倒,被李承秉一把揽住。
“云歧。”
李云歧刚撞着人,又听李承秉一声喊,已是站住,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好奇看着肖稚鱼,喊了声“七叔”与“七婶”。
李云歧是潘良娣所出,今年六岁。肖稚鱼见他皮肤白净,生得虎头虎脑,双目炯炯有光,个头不矮,几乎到她腰间。
李承秉在他头上摸了下,“跑什么,也不看路。”
“里头没劲,我出去耍耍。”
李云歧一脸稚气,偏还学着大人说话的模样实在令人发噱,肖稚鱼笑起来。
仆妇追出来,给李云歧穿上毛披风。太子这些年有过好几个孩子,平安无事活下来的就只得三个,李云歧虽然并非太子妃所出,但这些年一直备受宠爱,性格活泼且任性。
李承秉道:“今日有客来,玩归玩,别闹太疯。”
李云歧对太子都敢歪缠几句,唯独对这个七叔颇为敬畏,应了一声赶紧往园子跑,等走远了,他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对身后跟来的仆役道:“娶了个仙女儿,七叔这是心疼了。”
肖稚鱼跟着李承秉走进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