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稚鱼从未去细究过前世齐王想法,只是本能察觉他生性怜悯柔弱,便在他面前装足样子,今日无意间倒好像弄明白几分了。
莫非正是因为病弱早逝的宋氏的原因,偏巧肖稚鱼名字里也有个鱼字。
宋氏与宫女拿彩丝商量着如何搭配,齐王李承铭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立狮宝相花圆领袍,长身玉立,脸上含笑。进门便问宋氏:“今日觉得如何?药可吃过了?”
宋氏忙起身相迎。
肖稚鱼也跟着站起来行礼。
李承铭这才看见殿中还有个小娘子,容色极美,他眼角余光一瞥认出那是未来豫王妃,便避开目光不再多看。若说兄弟之中最让人敬畏,莫过于他那位七哥,便是太子也有不及。他当然不会去冒犯。
宋氏笑着回话,说有肖稚鱼陪着说话,身体感觉也好些。李承铭微微颔首,转身去后殿更衣。
肖稚鱼趁这个机会赶紧告辞。
到了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见宋氏令宫女将竹簸箩收起来,只单独将做好的墨绿色香囊拿在手里,笑容温柔。
肖稚鱼收回目光,心想就算重活一辈子,也不是所有事都能知晓。若是以为两世为人就可将他人玩于鼓掌,那才是糊涂。
前世齐王和她的那些恩怨,她也惨烈的报复了回去,两人都没落个好下场。
这一生,她早就打定主意远着齐王,更要紧的是,有李承秉在,占领先机,齐王休想再有机会与镇将联合造反。
如今朝堂上的事已与前世大为不同,肖稚鱼愈发肯定,就算是为了日子安稳,也该彻底视齐王为路人。
她向来是懂得权衡利弊,稍稍一想,已经知道怎么选对自己是最好的。
况且宋氏娴静温柔,待她很好,肖稚鱼也想回报一二,刚才说的那两位名医应该能有些用。
宋氏进内间齐王佩上香囊,出来看见外面天色晦暗,皱了下眉,对左右道:“看着要下雪了,肖娘子没带伞,赶紧送一把过去。”
宫女拿着伞到殿外,见天上云乌泱泱聚拢,风也急了几分,便想着叫侍卫帮忙。殿前侍卫知道是齐王妃的意思,目光一扫,指着其中一个道:“杨杲,你去送罢。”
杨杲相貌俊朗,行事说话比其他人都高明,一年功夫就得到齐王欣赏,提拔为亲卫。
杨杲本想要推辞,侍卫已经将伞塞进他怀里,“肖小娘子已走了一会儿,你脚程快,跟的上。”
杨杲接了伞,往外大步追去。
一眨眼的功夫,天更暗了些,杨杲习武,并不觉得身上寒冷,穿过花苑,在池塘边赶上了前面的人。
肖稚鱼和景春往玉衡殿走着,一路说着话。
就要离开华清宫,景春心里既有些不舍此处t?奢华又觉得放松许多,指着池塘将从别处听来荷花盛开的景象说给肖稚鱼听。
肖稚鱼方才想了许多事,正是想静一静的时候,看着池塘上结起的薄冰微微出神。
杨杲远远看着,周遭草木凋零,寥落寂静,唯有她云鬓雪肤,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杨杲的心不知怎么的,就跟被黄钟大吕撞了下似的。
其实侍卫们背地里闲话,少不得要评说女人,有那么几个胆大的,对贵人也敢议论,春兰秋菊各有偏好,但若提到贵妃与肖小娘子,只要长了眼睛的,都得赞一声美人。
杨杲握紧伞柄,几个大步上前,忽的一下撑开伞,挡在肖稚鱼身前。
零星的雪花飘落。
景春没料到突然有人从后面赶上,动作贸然,被吓了一跳。
肖稚鱼扭头看来。
对上她的目光,杨杲心里有一种极隐秘的难以言说的雀跃。原本在光州那一回他视为奇耻大辱,有意避着郭肖两家的人,可肖稚鱼与齐王妃宋氏往来,他几次偷偷打量,心情又起了些细微变化。
当日被恶仆欺辱只能狼狈逃走,今日他已是齐王亲卫。
“下雪了,王妃命我送小娘子回去。”杨杲道。
肖稚鱼飞快皱了下眉,暗骂一声晦气,当即撇开脸道:“把伞留下,你回去罢。”
杨杲没有把伞给景春,他身形高壮,手往上稍稍一抬,景春就拿不过伞。他目光始终盯着肖稚鱼,见她皱眉,心微微一提,却见她始终没有认出自己的样子,不知是放松还是失望,暗自一哂:当日才见一面,她如何会记得一个萍水相逢的奴仆样貌。
“王妃之命不敢违。”杨杲道。其实齐王妃只说了送伞,却被他拿来做挡箭牌。
肖稚鱼没想到今天接二连三遇着前世的那些人和事,不过杨杲此人,前世背主忘义,小人行经,还卖她性命博取富贵,上一回在光州让他跑了,混到齐王身旁,若是以后再算计他,就必须想个少疏漏的好法子。
现在齐王已没了造反的机会,杨杲一时也称不上危害,肖稚鱼也不着急,总要寻找个好机会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