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稚鱼让景春将东西收好,想着宋氏身子病弱,雪天不宜外出,这趟该她过去才是。可心下还有另一重顾虑,那便是齐王。肖稚鱼想了一回,让景春从行李中将新近从东市买来的镂空银香囊找出来,添了些凝心安神的香片,作为回礼送去。
骊山断断续续落了两日的雪,肖稚鱼大半时间都留在玉衡殿内,出去走动两次,都在最近的两处花园,冬日萧瑟,山间只有松林还见青色,其余皆是一片白色。
宫女们怕肖稚鱼无趣,又见她脾气好容易说话,倒是不少人主动往她面前t?凑,说说笑笑,玩闹取乐。
华清宫中人多眼杂,消息传得快,皇帝对宰相有谋逆之举半信半疑,并未立刻定罪,而是召了几位朝臣进宫来,商议半日,皇帝从御史台,刑部各抽调几人即刻赶往长安查明情况。
这日午后,齐王妃宋氏又派人邀她游园,肖稚鱼盛情难却,又听宫女说几位皇子都去了开阳门外晨辉馆,安心收拾一番,带着景春赴齐王妃约去了。
主仆两人离开玉衡殿时与沈霓打了个照面,笑着寒暄几句各自分开。
青亭扭头看了一眼,等人走远了,这才开口道:“齐王妃与肖娘子怎么走得这么近了?这两日来来往往不少人。”
沈霓道:“齐王妃身子不好,闲着找人说说话罢了。”
青亭不以为然道:“有道是拜佛也该看山门,娘子可是太子妃。”
沈霓脸上也闪过不自在的神色,只是她心中另有事,便把这股情绪压下,道:“闲事少管,刚才来传口信的人真是阿兄派来的?”
青亭道:“我亲眼看过了,拿着家中的信物,准没有错。”
沈霓蹙眉,脚步又快了几分。
“地上有雪,娘子慢些,”青亭提醒着,见沈霓不好,又劝道,“那人说了与丰庄的事有关,让娘子在宫中谨慎处事,不过郎君做事一向稳妥,应是无事。”
沈霓心猛地一跳,这两日提起丰庄谁敢多嘴,兄长怎么会与这件事有关。百思不得其解,她必须要亲自见一面才能安心。
肖稚鱼和景春从西侧墙走,穿过一个池塘园子,远远就看见几处壮阔殿阁依山而建,正是诸位皇子居所。
大约是下雪的缘故,此时虽然停了,天依旧是云层厚重,一片白茫茫。
正走着,肖稚鱼瞧见景春忽然顿了顿,盯着墙根瞧。她也顺着目光看去,只见有个宫女脚步匆匆,从角落偏僻小道走着,似是有意避人。来到山石旁忽然站定,与一个侍卫说话。
肖稚鱼原以为是宫女侍卫偷着私会,一眼瞥去就要收回视线,忽然觉得眼熟,再一看,侍卫不是别人,正是豫王近随陆振。
两人见面不知说了什么,短短一刻,立刻分开各走一边,若非肖稚鱼刚才就注意看着,恐怕也要以为这两人只是偶然碰到。肖稚鱼心下奇怪,又看了两眼,将那宫女模样记下,她衣裳色泽艳丽,看着不是普通出身的宫人。
肖稚鱼到了齐王妃这儿,闲话一阵,陪着宋氏到亭子走了一圈,赏看梅花,又留下喝茶吃点心,快到日落时分,听说齐王就要回来,她赶紧告辞离开。
第二日一早,宫女便来传信,贵妃召肖稚鱼沈霓去明珠殿。
肖稚鱼很快梳洗换了身衣裳,宫女为她整理衣裙时,朝外张望一眼,轻声道:“昨日沈娘子带着婢子出去半日才回。”
肖稚鱼浅浅一笑,带着景春出门。
沈霓身着碧波色夹裙,外罩狐毛翻领披袄,厚重冬衣也不掩其身形窈窕,站在殿门前十分醒目。肖稚鱼含笑走过去,唤了声“沈家娘子”。
沈霓转过脸来,不动声色在肖稚鱼身上一转,见她身上罩着斗篷,只露出一截紫色葡萄纹裙子,帽子上一圈毛领,黑里夹着银灰,颜色并不十分纯正,却衬得那小脸莹白粉嫩,眉目若画。
“走吧,别让娘娘久等。”沈霓招呼道。
领路的宫女笑道:“两位娘子不用急,贵妃娘娘待人宽厚,不会因为这等小事怪罪,路上还在清雪,我们慢些走。”
去往明珠殿的路上,果然有不少宫人埋头清雪。沈霓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肖稚鱼说话,神态举止瞧着与往常无异,肖稚鱼却觉得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经过游廊,离得还有些距离,就已能听见热闹,丝竹缱绻,鼓声如雷。
到了明珠殿前,两三个宫女笑着将肖稚鱼和沈霓迎了进去。
77?第七十七章
◎连理◎
迈过门槛,殿内宽阔明亮,一股暖意夹着悠淡馨香扑面而来,如春风沐人。刚才在外面已听见嬉闹与乐声,进来才知气氛热闹,奏乐的宫女乐工十数人,两侧坐着的妇人贵女皆是锦衣华服,珠宝绫罗,一眼望去真是姹紫嫣红,锦绣成堆。
可在群芳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依然是居中而坐的贵妃。
贵妃体丰,本就不畏寒,殿内又温暖,她身上只穿着件薄薄的杏黄薄衫,一袭褐红色纱长裙,肩上搭着彩绘流云帔子,微斜着身子,胸前隆起如雪丰腴,腰肢却细,越发显得玲珑有致。
肖稚鱼对玉座上稍稍注视,和沈霓同时行礼。
贵妃笑着招手让两人近前,然后给左右介绍身份。
沈霓是京兆名门沈氏出身,在座无人不知,肖稚鱼却是面生,不少妇人女郎从头到脚将她暗自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