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秉目光斜睨过来,“还没醒酒呢?”
李茂道:“瞧我这张嘴,刚才t?不知胡诌什么,七哥别往心里去,刚才我可是听说一件好事,太原郭氏有大礼孝敬,与七哥有关,过去一瞧便知。”
李承秉听他提起太原郭氏,立刻就想到什么,晃神的片刻,已经被李茂拉着往前去了。
正在一墙之隔的小院里,几个妙龄女子正练着法唱,锦衣华服,摆手弄姿。李茂在女色一道上向来精通,透过院门看见里头情形,笑着道:“七哥你看,这些小娘子都是有些出身来历的,举止与外头那些可不同,七哥就要娶妻,后院也该多添些人,这几个都是从太原选来的美人,七哥这就瞧瞧,可有能入眼的。”
李茂是个好色之徒,想的也简单,既然知道李承秉不满意陛下指婚,对正妃已生了恶感,另外挑几个可心的放在身边才是正途。他刚才知道太原郭家打算,反正人已经在这儿了,借花献佛说几句好话,就算揭过刚才无心说错的话。
他笑嘻嘻的,话里话外都是讨好。
李承秉面无表情,却瞧不出喜怒。
这时院子里几个练唱的女子,说说笑笑,忽然有人抛了个皮制的毬出来,穿过半开的门,落到了外头。
李茂顺势捡起,低头看了一眼,就马上塞到李承秉的手里。
李承秉皱眉,嫌他多事,正要扔还回去。一个身着碧霞纱袖裙的女子款款从门那走出,是个姿容上佳的美人,径直朝李承秉走来,笑盈盈地行礼,道:“劳郎君将毬还回。”说着一双白皙玉手朝李承秉伸来。
李承秉见她眉眼姣好,含羞带怯,虽姿态故作落落大方,但微颤的指尖,还是暴露了她心中的不平静,显见是知晓他的身份。将毬随意放她手里,他转身就要走。
女子大急,她来到这儿之前,已经在郭家练习了许久,知道自己何种姿态何种角度最美,但刚才这番作态,没能叫豫王意动,她咬了咬牙,佯装脚下不稳,却是直接扑在李承秉的身上。
李承秉眸光微沉,蓦然想起前世,肖稚鱼也是突然冒出来,佯作跌倒,直接冲他胸前来,他抬手就要推开,却被她双手抓住衣袖,一双眼儿水汪汪的,泫然欲泣道:“求殿下给我留一分薄面,不然回去我兄长阿姐都要被连累。”
李承秉心头不禁一软。
66?第六十六章
◎提醒◎
后院里,仆从支起帐子,纱布绵密精细,席间妇人贵女皆识货,一瞧这些料子便是裁做衣裳也属上乘,眼下却只拿来挡风,不由暗自感叹燕国夫人府上豪奢。
席间几个乐者在抚琴弹唱,众人说说笑笑,气氛融洽。
肖稚鱼如今有未来豫王妃的名头,沈霓又是一副有意结交的模样,长安贵女们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对肖稚鱼皆是客客气气,殷勤备至。婢女送上几盅好酒,肖稚鱼与众人凑趣小酌几口,才放下杯子,这时案几前来了个高挑气派婢女,身着簇新的碧绿色衣裳,是燕国夫人近身侍女,叫做绿澜。她在席间做了个礼,走到肖稚鱼身旁,弯腰悄声道:“肖娘子,豫王殿下在后头有些事,还请您过去瞧瞧……”她含糊其辞,脸上做出为难之色。
肖稚鱼心生提防,微微侧倾着身子,没有去接话茬,脸上露出羞涩,道:“莫非是喝醉了?”
绿澜道:“娘子过去一看便知。”
“殿下身边有个叫陆振的,行事稳重,快叫他来。”
婢女看了她一眼,道:“唯有娘子去才妥帖。”
肖稚鱼脸上只做扭捏模样,坐着纹丝不动。
婢女又劝两句,嘴里说着豫王,却始终未曾言明情况,她见肖稚鱼不动,脸上的笑淡了,道:“娘子如今身份贵重,事关豫王,燕国夫人命婢来请都请不动了。”
肖稚鱼皱起眉头。
沈霓刚才就注意到这里的情况,眼角余光一瞥又收了回去,与身旁亲近的两个贵女说话。等肖稚鱼起身跟着绿澜走了,沈霓饮了口酒,放下杯盏时又似无意间朝两人背影看去。
青亭是沈霓贴身婢女,刚才在席间伺候,将绿澜与肖稚鱼说的话听了大半,趁着斟酒的功夫,她便将听来的那些话偷偷传给沈霓听,又轻声道:“肖娘子不肯去,绿澜却将燕国夫人抬了出来,瞧着不是待客之道。”
沈霓怔了一下,面色依旧平静。
青亭趁着左右没注意,又道:“娘子是不是要相帮肖娘子?”
沈霓略一沉吟,几不可见摇头道:“与我等无关。”
青亭便退下,沈霓从盘中拈起糕点,吃了一小口。她在长安城中长大,与太子豫王也早就认识,知道他们兄弟感情一向深厚。圣上赐婚下来,太子府与杜家礼节往来,太子亲信还特意转达过太子的意思,让她与肖稚鱼多些亲近,也照顾几分。沈霓今日摆出与肖稚鱼一见如故的样子便是为了太子的缘故,可真要论私心,她见着肖稚鱼便觉着有些不舒服。
未赐婚前,长安城里都传她要嫁去豫王府。李承秉出身高贵,雄姿英发,是诸王之中最得圣宠也最意气的。家中长辈兄长近年来有意促成此事,她面上虽不显,心中也认定自己将是王妃。可世事难料,李承秉态度冷淡,明里暗里都拒了杜家。沈家百般谋划,沈霓终于成了太子妃。
太子是国之储君,论身份比豫王更尊贵些,家中上下皆是满意。可沈霓到底还是年轻,仍是少女心性,太子虽然身份贵重,但无论样貌人才还是行事手段,都不如豫王。她听到赐婚的消息,既松了口气又隐隐有股不甘——论才貌人品,长安贵女里她都是拔尖的,为何豫王却不愿娶她。
沈霓拿起酒杯饮喝了一口,微甜带酸的滋味留在嘴里。肖稚鱼是有几分姿色,但论出身比她差着远去了,现在一飞冲天成了豫王妃,让沈霓心中颇不是滋味。又想着这样的女子无甚见识,燕国夫人若心存恶意,还不知会弄出什么事来。若日后太子问起此事,她只需推脱燕国夫人势大,又在风头上,谁敢阻扰。肖稚鱼真露什么丑也怪不到她身上来。如此计量一番,沈霓心里反而还畅快了些,仍与其他贵女们闲话说笑。
绿澜领路,带着肖稚鱼穿过小花园,往更深一个院子走去。刚拐过假山石,迎面见着几个锦衣公子走来。绿澜是燕国夫人身边伺候的,进出皇宫外出应酬都跟着,认识的人也多,行事举止学了几分燕国夫人的做派,她见着人脚步缓下来,笑盈盈地打招呼。几个年轻公子停下来,语气熟络,眼见是认识绿澜的,其中还有一个语气格外温柔,眉眼间含着几分情意似的。
肖稚鱼原本无意掺和,有意后退两步,听他们寒暄时忽然感觉身边有人靠近,抬眸望去,只见几个年轻公子已来到近前,杜玄就在其中,站在最边上,脸上含着一丝客套的笑,目光并不往肖稚鱼这儿看,往前走时却似无意稍离了两步。
绿澜说笑几句,还记着正事,便告辞一声要走。
有年轻公子调笑似的还要挽留,绿澜媚眼含波,笑着横了一眼,却是推开人往前走。
肖稚鱼从几人身边走过,忽听见旁边很轻地传来一声,“别去,有人正给豫王献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