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有呢?崔佑虔是一个赤诚的人,我觉得你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李琅月拍拍手掌,门被缓缓推开。
李顺懿转身回头时,看到了崔佑虔。
李顺懿印象中的崔佑虔,穿着少年鲜衣,手上拿着折扇,腰间挂着个玉葫芦,长发用发带高高地扎成马尾,总是迎着风和朝阳一晃一晃的。
人人都说,只要见到鲜衣怒马的崔小侯爷,就好像大昭未曾经历过藩镇之乱,还是那个盛世大昭。
可李顺懿现在见到的崔佑虔,穿着神策中尉的官服,一脸胡子拉碴,眼底一片乌青,一看就很久都未曾好好休息了。这副沧桑的模样,李顺懿都不敢相信他是崔佑虔。
李顺懿不知怎的,在见到崔佑虔时,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今日有什么话,你们最好都摊开来说吧,再藏着掖着,只怕是真没机会了,我就在外面候着。”
房门掩上的刹那,李顺懿低头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她不想让崔佑虔知道她哭了。
“福安公主……”
崔佑虔还是看见了李顺懿的眼泪,他慌乱地从怀中拿出自己的巾帕,刚递出去又觉得不合适,僵硬地停在半空。
李顺懿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方巾帕,没有擦,只是攥在掌心。
“关于我姑母之事,我已知道真相。但我想和公主说的是,我和公主的想法一样,冤冤相报何时了,那是上一辈人的事情,本就应该在他们那里终止,并不应该牵连到我们身上。”
“福安公主,我想娶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公主,而是因为……因为你是真正让我动心的女子。”
崔佑虔不知该如何和李顺懿去说,他见到她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他出身清河崔氏,自小便见过各式各样的女子,李顺懿身上有他前所未见的干净澄澈,这种干净与澄澈深深地吸引着他,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的父亲常说,他是清河崔氏的贵子,不能天真任性,不能胡作非为。可他根本就不想做什么清河崔氏的家主,只想做一个仗剑天涯的侠客。为此他常常被父亲打个半死。
他的父亲教授他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谲之术,他都能学会,可他厌恶这样行尸走肉地活着。他觉得崔佑虔在一点点死去,活着的只是清河崔氏的一个符号。
他讨厌那些因为清河崔氏才靠近他的女子,他讨厌她们带着目的的试探,他讨厌她们总是将自己出自哪族哪氏、是朝中哪位官员的女儿挂在嘴边,他讨厌她们惺惺作态故作矜持,讨厌她们让他本就虚伪的生活更加虚伪。
在遇见李顺懿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有人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来自清河崔氏,只是因为他是崔佑虔。
有人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尊贵显赫,而是他年少轻狂、恣肆张扬的另一面。
“我知道公主在顾虑什么。昔日女帝登基时,重用曾经弹劾过她的上官氏的孤女;女帝诛杀了大半李氏皇族,李氏皇族复位后,仍然重用出自女帝一族的伍相,才得中兴之治。人与人之间的恩怨说不清道不明,但我用我的生命,用崔氏全部的荣耀向公主保证——”
“不管公主是否嫁我为妻,我都会永远忠于你,忠于陛下,忠于大昭。”
崔佑虔蹲下身子,单膝跪地,将上半身倾向李顺懿,低下自己的头颅。
这个姿势,与他们初见时,李顺懿为崔佑虔戴上花环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李顺懿颤抖地伸出指尖,触到了崔佑虔的发顶。
一墙之外,李宣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这下陛下心中应有决断了吧。”
“随他们去吧……”
他与崔氏之间的恩怨,到此为止吧。
“若是崔佑虔敢对福安不好,朕一定不会放过他!”
“不要说陛下不放过他,臣也必然不会放过他,崔佑虔要是敢让福安受半分委屈,臣直接提剑杀到清河崔氏的祠堂去。”
“清河崔氏可不好惹,你为我们家这么拼命啊?”李宣调侃道。
“当然。”李琅月道,“怀风深陷囹圄,意欲自尽时,是陛下冲入诏狱之中,醍醐灌顶地将他骂醒。如果不是陛下,臣……怕是已经失去他了。”
李琅月对李宣,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陛下之恩,臣与夫君铭感五内,愿为陛下驱策,永远忠于陛下、忠于皇后、忠于福安公主和小皇子。”
李宣知道,李琅月说的是实话,也是为了让他放心。
“沈不寒行事,有时的确让朕感到可怖,他一念成圣,一念成魔,皆只为你一人。但朕也从未疑心于你。你我是患难之交,生在皇室,其中酸楚无奈,唯你我知道。”
李宣相信李琅月能明白他的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