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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琅月就睡在刑部的厢房,沈不寒托梅展义照看好李琅月之后,便回到了审讯室。
李进甫李宗源还有其他三司的官员,都在抓耳挠腮。
这案子,涉及了太多皇家隐秘,有的都不知道能不能写进卷宗里面,根本就没法结案。
“诸位大人,眼下这样的局面,你们满意了吗?”沈不寒冷冷地看着聚集在一起的宰相,眼神锋利如刀。
“沈大人……这……这也实在出人意料……我们……我们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李进甫为自己怀疑李琅月心存愧疚,但又因确定李宣非李琅月沈不寒所杀,暂时放下心来。
“我有几句话想问辛院正,不知道李大人方不方便。”
“方便的……方便的……”李宗源赶紧道,“需不需要……我们回避……”
“你们随意。”
李宗源和李进甫对视了一番,毕竟沈不寒此人行事太过乖张,李宗源也怕沈不寒一怒之下把辛连岐给杀了,还是选择在待在一旁听着。
“我只想问一句话,院正对先帝下毒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德昭?”
沈不寒问出这句话时,声音也是抖的。辛院正对他来说,也是至亲般的存在。
如果没有辛院正的悉心照料,重刑加身的他,可能早就化作诏狱里一具腐烂的死尸。
如果没有辛院正找到治疗德昭双眼的曼血珠,德昭可能会被眼疾困扰终身……
沈不寒无比感激辛院正,可此时此刻却又不能不埋怨他。
他在毒杀李宣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李宣一旦驾崩,新帝如此年幼,整个国家的重担会全部会压到李琅月一个人身上,可曾考虑过世人会如何看待李琅月这个看似得利的摄政公主?
沈不寒不是圣人,他知道仇恨入骨的滋味。易地而处,如果他是辛院正,他也会不计代价地为所爱之人报仇。可既然做便做了,为什么还要把真相说出来?又把活着的人置于何地?
辛连岐望向沈不寒,眼神中浮现愧疚之色。
“怀风,我想要一个清清朗朗的真相。”
韶秀不能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李宣不止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还要让世人知道李宣都做过一些什么,为什么他非死不可。
他不怨李勋、不怨崔佑虔,更不怨李琅月,他们都是这个帝国的上层人物,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他不一样,他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医师,当年快饿死的时候,被师父捡回一条命传习医术。
他没有家人,没有亲族,不用害怕旁人因他遭受株连。
他是唯一能够为韶秀鸣冤的人。
“怀风,我对不起小德昭和你,是我给你们惹了麻烦……希望你们能看在过往情分上原谅我这一次……”
“代我向小德昭说一声……抱歉……”
语罢,辛连岐咬破藏在牙根里的毒药。
他是医者,医者只能治病救人,他却杀了人,违背了行医之道。但他不后悔。
凡事都要有代价,李宣要付出代价,他也要。
没有人比他辛连岐更懂得如何用毒,一招毙命。
他不叫“辛院正”,她也不叫“崔淑妃”,他有名字,叫辛连岐,是崔韶秀的“阿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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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琅月从噩梦中惊醒,醒来便听到了辛院正自裁的消息。
李琅月张着嘴,却只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喉咙却像是被铁锈糊上了一半,只有一股接着一股的腥味在上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巨大的悲伤和无力袭来的时候,人甚至连哭泣都是没有声音的。
沈不寒能见到的只有李琅月红了的眼眶,和口中破碎的呜咽。
沈不寒的大脑中瞬间迸发出阵阵嗡鸣,他紧紧地将李琅月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惶恐又祈求地摇着李琅月的双手:“德昭,你说句话好不好德昭……我求求你说句话……”
十多年前,李琅月被李婉音弃在西川,醒来后便也是这般模样——极力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辛院正当时的诊断是——因为承受了过大刺激造成的暂时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