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完颜聚一口应下。
李琅月示意骆西楼将马牵来,完颜聚抚摸着照夜的毛发与肌肉,翻身上马骑了两圈,不住地交口称赞:“好马,果真是好马!”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能得大王青睐,是照夜的福气。”李琅月笑道。
“什么伯乐?”
完颜聚有些没太听懂李琅月的话,李琅月便耐心地同完颜聚解释道:
“臣方才说的那番话,出自我大昭的文章圣手韩文公之笔。这伯乐,是古代的一位相马高手。这话的意思就是,得有赏识千里马的伯乐,才有千里马的万里横行,不然千里马,也只能折辱在马夫庸人之手。”
“原是如此。”
李琅月接着又与完颜聚讲了燕昭王千金买马骨的典故,修筑黄金台的典故。
李琅月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完颜聚听她讲的那些故事,不由得便入了迷。
“其实这马和人一样,这人才便是千里马。国家想要强盛,也定要广纳人才,而这人才也必须是忠良之辈,若是误用了邪佞奸人,只恐国将不国。”
忠良之辈,奸佞小人……完颜聚在心中默念着李琅月方才说的话。
“那敢问公主,什么是忠良之辈,什么是邪佞奸人?”
“忠良之辈,便如伍子胥、屈原,那邪佞奸人,便如王莽、董卓——”
在说“王莽”“董卓”二人之时,李琅月加重了咬字的力道,生出咬牙切齿忿忿不平之感。
“这王莽董卓做了什么?”
“这便说来话长了。大王若有空闲,可听臣——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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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数日,完颜聚每日处理完政务后,都会到李琅月的迎宾馆中用晚饭,坐上些许时辰后,才回到万岁神宫中。
李琅月将迎宾馆装饰成了大昭风格,摆放着许多大昭才有的东西。然而这些东西,不像野利思罗天麟殿中的大昭物件,让完颜聚倍感厌恶与排斥。
相反,李琅月带来的这些东西,让完颜聚觉得无比的有趣。不管是憨态可掬的磨喝乐,素净淡雅的山水画,还是破费脑筋的双陆棋,口味独特的大昭菜,对完颜聚而言都饶有趣味。
李琅月好像总能让完颜聚发现一个全新的世界,为他终日被野利思律打压的生活,增添一两分别样的色彩。
跟着李琅月,完颜聚还学会了下围棋。
“孤小的时候,太后也教过孤下棋,当时孤只觉得困倦,并不愿意学,竟不知这区区黑白二子,居然可以这么有意思。”
“大王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李琅月一边陪着完颜聚下棋,一边吩咐侍女将新做好的龙井茶酥端上来,放到完颜聚的手边。
“臣幼年之时,生母便不在身边,可没有大王这般幸福,能得母亲亲自教授棋艺。”
在李琅月残存的记忆里,她不记得李婉音下过棋。她只记得李婉音和谢延吵架的时候,曾经抄起棋笼声嘶力竭地扔在谢延的身上。
噼里啪啦的棋子如黑白两色的火花炸开,不痛,但足够伤人。
她说:“谢延!你要是有本事就杀了本宫!杀了谢离!”
他说:“你要是真有本事,那就自己去死,死给我看!到时候看看你那个父皇,敢不敢出兵杀我!”
然后,谢延的鞭子像雨点般落下,同时打在李婉音和谢离的身上……
在剧痛袭来之前,李婉音挡在了谢离的身前……
再然后,推搡间撞到桌角的谢离晕厥了过去,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只能清醒后,李婉音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为什么不直接死了算了?死了还解脱。”
随后,李婉音把药碗重重地磕在她的床头,便起身不再看她,而是一个人坐在窗边背对着她抹眼泪。
她的身上也有伤,长长的鞭痕像血红的毒蛇一般,缠在她本应该光洁细腻如瓷器般的肌肤上。
窗外,西川在下大雨……
记忆里的西川,永远阴云密布,几乎见不到天晴的时候。蜀犬吠日,少见多怪。
不像西戎,大多时候都是明媚的阳光伴着瓦蓝的晴空。
“你以为她是喜欢下棋,才教孤下棋的吗?”
完颜聚冷哼一声,用力嚼着龙井茶酥,企图用茶酥在齿间绽出的甜,来遏制血液中奔腾的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