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畏,她不能沾染他,亦不能对不起姐姐。
她与薛钰之间已经不再纯粹,这个惊天的秘密,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云央,你当年是个多潇洒的人呢,说来上京就来,千里迢迢的单枪匹马,怎的现在成了这犹犹豫豫的性子?”公主道,换了个认真的口气,“我听闻薛大人前段时日与太子哥哥生了嫌隙,太子哥哥气的砚台都摔了好几个,你不知道,太子哥哥可喜欢收集砚台了,那些砚台可都是宝贝!”
“薛大人自从入朝为官以来就在帮扶太子哥哥和薛丽妃,那时候太子哥哥还不是太子呢,一路走来不易,二人可从未红过脸生过气。”
“听说……是因为太子哥哥非要要你做侧妃。”
云央抿唇不说话,薛钰对她的情意她如何不知,但万事牵扯她姐姐,她就难免不踌躇。
她不能抢姐姐的姻缘。
“人的姻缘一辈子就一次,好不容易遇见了,错过可就错过了。”公主语重心长道,“我遇见南诏王之前也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那种感觉,就是非他不可了,即使知道与他的前路并不明朗,亦愿意一同前往。”
南诏在大昭南境,与鹿城接壤,是惠王驻守之地。这么多年一直战事四起,惠王经营了好些年,才打得南诏节节败退,但据说新上任的南诏王为人深沉狠戾,还十分狡猾,休战,求娶公主,许多人都说只是权宜之计。
如今胆子倒是大,直接人来到大昭皇宫迎娶公主,皇帝的意思是要好好招待,大办宴席,恩威并施,让这小国国君好好看看天朝威仪。
云央看着公主低头笑靥浅生的模样,感慨万千,在这之前,公主可是闹腾了好一阵不想嫁,没想到见了一面竟对对方真生出了情意来,可这政治联姻,有真情在里面,真的好么?
也许是好事,只希望那南诏王能够因为公主的心意而真心臣服大昭。
公主的妆容才薄薄铺了一层粉,眼看着时辰快到了,公主也不再与云央多说,乖乖坐在铜镜前,任婢女给她唇上点口脂。
公主张着嘴,想起什么又嘱咐道:“云央,听说你为那陆探花奔走?张家还退了婚,你别怕,薛大人可有能耐了,肯定能救陆探花的。至于张家嘛,不嫁也罢,那个张谦我远远瞧过一眼,没什么好印象。”
公主挑了条极为华丽的披帛,扭着身子在铜镜前左右照,脸上带着羞怯的笑,“你看好看么?他不会觉得我太招摇?这件我都舍不得穿呢,有重要的事的时候才穿。”
“好看的,这宫里这么多女人,就属公主最为华贵,哪怕是荆钗布衣,也好看的。”云央笑道。
忽然想起自己见薛钰之前,也是要好生打扮,再往远处想,在幽州自己被那人牙子绑走,薛钰寻过来时说了句她身上都馊了,她便靠近都不想靠近他,一路上二人共骑一匹马她也绷着身子,生怕熏着他。
现在想想,原来那些在意,竟都是因为喜欢么?
咦,不对,南诏王,鹿城……
云央眼睛都亮了,“公主,能不能,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
廊庑下点了灯,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安宁公主和云央才一同去了栖梧殿。
官员们都已经到了,后妃们亦满头珠翠端庄娴雅地端坐一旁,而老皇帝的目光始终在薛丽妃身上,对那些穿的跟花蝴蝶似的后妃们看都不看。
云央与官眷们坐在一处,其中不少是诰命夫人,像她这般年轻的就一两位,席间筹光交错,几番推杯换盏,人也都熟悉了起来,年纪相仿的与年纪相仿的欢谈,云央亦不能免俗。
“这便是左金都御史夫人吧?妹妹好生年轻呀!”云央身后的年轻妇人与人攀谈起来。
年轻女子间是有共同话题的,从夫君官职说到夫妻和睦、婆母妯娌,甚至育儿经,没一会儿,云央便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人戳了戳,“这位是谁家夫人呀?”
云央有些尴尬,“我是薛府的。”
“薛府?”年轻夫人惊讶道,“你便是薛钰薛大人的夫人!?百闻不如一见,我嫡姐当初便一心想嫁薛大人,但薛大人早定了亲,我嫡姐因此抱憾终身呢。你姓云吧?云妹妹,怎么平时不与我们走动呀,自己在宅子里多寂寞,往后我们多走动走动才是,妹妹这腰身,应是还未生养过吧?”
云央默默叹了口气,打眼一看原来在座的都是朝廷命妇,她作为薛钰的妻妹,若不是公主相邀,这样的宴席是不应前来的。
这要怎么解释,解释了未免有交浅言深之嫌,云央正困顿地措辞,眼神也四处转,想着有什么能够让她作为借口脱困的,若是与她们攀谈,不免要被问的更多。
公主在上座,正红着脸与那南诏王攀谈。
忽然于灯火辉煌处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直角幞头下有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他正在看她,薄唇勾起,在一众王公贵族中并未泯然于众人,而是光站在那,就有着掩不住的耀人光华。
诰命们仍在好奇地打量她,“你怎么不说话?别与我们生分,往后这种宴席得常见呢……”
薛钰于众目睽睽之下朝云央走来,眼看着她的小脸红了起来,连耳垂都红透了,粉玉耳珰一晃一晃,衬得半边脸都是净透的粉色,可爱极了。
他极其自然地在云央身边坐下,一旁的命妇们见他过来,先是小声议论一阵,便都不说话了。
直到舞姬胡旋舞起,才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又有了欢声笑语。
有几日不见他,乍一见,心跳的厉害,云央拿起杯盏喝了好几口茶,才将将觉得脸不那么热了。
“很渴?”薛钰问。
“有点热。”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靠近,低声道,“我与公主谈完了,能不能先走?这宴席不像很快能结束的样子。”
他没回答,像没听见般,照样与对面的大人推杯换盏,神色专注地倾听着对方说的那些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