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没有,热的。”云央故左而言他。
薛钰温和地笑了笑,“那往后让他们拿冰盏过来。”
*
四月里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薛府里满园的姹紫嫣红,青湖里的锦鲤成群。
日头正好,云央半边身子浸在明晃晃的光里,倾身向前的剪影如同凝在古画上的仕女图,袖中探出细白的腕子,在炎炎日光的照射下莹白温润,与枝头开得妖冶的花相映成趣。
芳月很想在树下面叫:“姑娘,我去帮你摘吧,太危险了,下来!”
可她不敢出声打搅,怕惊着云央适得其反,便静静立在一侧,见云央从花红柳绿中笑吟吟柔声问她,“这朵怎么样?姐夫他挑剔,我得挑枝头最好的一枝给他。”
“这朵很好。”芳月道,“公子肯定喜欢的,姑娘快下来吧。”
云央心满意足地跳下树,其实她已经好久没有上树了,尤其是身上穿的这衣裳衣料金贵,哪禁得住刮擦撕扯。
可想到姐夫现在卧病在床,若能看到园子里最亮眼的那抹春色定然心生欢喜,她便愿意铤而走险上树为他采摘。
少女指尖微微泛红,那朵娇花随风摇曳,甚美。
浮山阁。
窗纸外竹影重重,透过半开的窗扇映了几分蓬勃的绿意进来。
薛钰从床榻上下来,倾身推开了另一扇窗。
过了半月有余,从最初动不动发热,到现在已经好了个大概。
听院子里有动静传来,薛钰重新回到了床榻上。
“灵均哥哥。”薛锦过来,脸上带着笑,手中拿着一枚鹅黄色的菱形纸包,“哥哥可好些了?这是我昨日与母亲去寺庙里求的平安符,可保哥哥平安,哥哥可要时时佩戴才是啊。”
薛钰清俊的脸上是温润的笑,却并未伸手接那平安符,“多谢妹妹心意,我暂时还不便佩戴此物,放在那罢。”
“可是方丈说要贴身佩戴……哥哥不便贴身戴,也得放得离自己近些。”薛锦瞅了一眼薛钰,“大哥哥这皮外伤都拜那云央所赐,她之前不是相看了许多人家么,怎么没一个人看上她啊?哥哥你为她指派一门婚事罢,快些把她嫁出去,免得她跟个扫把星似的再连累哥哥……”
云央从外面走进来,手臂抱着捧娇艳欲滴的花束,言语间尽是欢快,“姐夫,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少女双眼弯弯,微微歪着脑袋去闻怀中的花,神情既妩媚又天真。
薛钰直起身来,笑靥深深,“拿近些我看看。”
云央见薛锦在,先是一愣,颔首微笑打了招呼,便朝着薛钰走去。
薛钰对薛锦道:“锦妹妹的心意我收下了。天色看着要下雨,别把妹妹淋在雨里了。”
薛锦神情幽怨,见那束野花被薛钰放在床榻边离他最近的地方,而自己的平安符却都近不了他的身,气恼道:“哥哥这哪是不便用我送的平安符,分明就是嫌平安符不如野花香。”
“锦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胡话?花无需时时贴身,而那平安符我实属是无福佩戴,妹妹莫要误会。”薛钰道。
薛锦还想说什么,但看大哥哥虽然还是笑着,却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闷闷道了声知道了,便提裙走了。
午后幽静,仅有蝉鸣阵阵,暖风酥骨。
云央低垂着眉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薛钰将艳红的娇花放在鼻息间细嗅,唇角勾起一点笑意,“你把那平安符拿的离我远些,烟火味重,闻了难受。”
云央瞥了他一眼,似是自言自语,“我这花哪有人家的平安符有效呢,姐夫这倒是热闹,早知道她在,我就不来了。”
薛钰很是喜欢看她这促狭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不喜欢,我就不用她送来的东西。”
“我这幽州来的野丫头哪能比锦姐姐与姐夫亲厚。姐夫因为我而不用人家送来平安符,若是真保不了平安,又得被人说是被我这个扫把星连累,我可担不起这责任。”云央绞着长发,漫不经心道。
薛钰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花,倾身凑近看她,“你自然是担得起,也不过是像这段时日,多服侍服侍我罢了。”
云央将花枝捏在手里,他冷不丁凑近,他身上极淡的药香混着幽凉的冷香袭来,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畔,云央心跳骤然加快,手中的花枝子硌进手心,生疼。
满室阖然无声,暖风带来青湖的水汽和春意,薛钰安然欣赏她羞赧又无措的模样。
这般模样,他曾见她在那宋放鹤面前露出过。
如今看来,如此生动,怪不得宋放鹤那小子还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