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的云嘉隐隐听着妹妹说话,心中的不安稍许平息,至此才敢相信,她终是离开了南诏,离开了他么……
她靠在马车壁上微阖着眼,眼里隐隐有水色漫延。
又走了两个时辰,薛钰翻身下马,少年亦跳下马车抱出粮草来喂马。
少年在粗布衣衫上擦了擦手,看着薛钰往云央她们姐妹二人的马车方向去,他才急忙想起来什么事,跑过去拦住他,“大人,方才云姑娘说了,让您有急事就先忙您的去,我们在后头慢慢赶路。”
薛钰并未应声,直直朝马车走去。
如玉的手掀起车帘,便看见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横眉冷对的模样。
云央探过身子扯住车帘,压低声音正色道,“我姐姐睡了,有什么话我下去跟你说。”
薛钰揉揉额角,行至不远处的溪水边等她。
“姐夫,你有大事在肩上担着,为何还与我们在这磋磨时间?快去蜀地平叛罢。”云央走过来说道。
“央央。”他唤她,嗓音沉沉。
云央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自顾自的到溪水边踢着石头玩儿,纤细窈窕的身影在暗夜里,有一种薛钰从未见过的轻盈,抓不住似的。
又像是终于有了依靠,有了底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是因为找到了姐姐云嘉么?有了姐姐在身边,她便有了底气。
那他算什么?
她在他身边时,从未有过如此模样,如此娇憨、放纵、清艳非常。
他从她背后猛地抱住她,脸埋进她颈窝里,眼尾泛红,低声道:“为何对我这样?央央。”
云央的心颤了颤,可想到那避子汤药入口的苦涩和他的不告而别,便还是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我对你哪样了?哪样了?我们不是本该就如此么,难道还要让我姐姐看见我们这不知廉耻的模样……”
他揽住她的腰,焦灼地吻她,又急又冲,像是急于要一个结果,急于确定她对他的心意没有变,将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都堵在了嘴里。
云央被他吻的喘不上气,却依然咬着牙免得自己嗓间溢出甜腻的低吟,手抵在他胸前,使劲儿地推他。
薛钰纹丝不动,看不出平日里矜贵优雅的文人竟这么有劲儿,云央认了命,只得任他激烈地深深吻着。
直到云央不再抵抗,薛钰才稍稍松开了她,闭着眼,额头抵着额头,安静问她,“央央,你怎么了?”
云央眼皮都没抬,也不回答他,淡淡问:“你是怎么说动惠王出兵的?”
第95章蚀骨痒
惠王动兵,此事关乎国祚,凭他再好言好语相劝,惠王自己不允,也是没法子。
可既要说动惠王,又不让他反,请佛容易送佛难,难就难在拿捏的恰到好处。
云央实在好奇,薛钰是怎么在自己与公主闲话家常之后洗了个澡吃了个饭的功夫,就把此事办成了的。
“抱着我,我给你讲。”薛钰笑着揽过云央的腰,温润清朗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流淌,“惠王母亲是当年先帝夺臣妻而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连带着惠王的血统都遭到质疑。此乃惠王的心病,惠王之所以野心勃勃也是因为想为其母正名,但可知若有篡夺之心,闹得鱼死网破,引得百官唾弃,岂不是更坐实了名不正言不顺之说?”
“我与惠王说,不如摆明了车马遵循遵循正统,在此值动荡之际拥护储君,博得贤王之名更能以正视听。”
“……你这么说,不就是摆明了说他名不正言不顺么?那他生气了么,万一要杀了你泄愤……”云央的手不禁揪紧了薛钰的衣襟,“你怎么什么都说啊!”
“我与他说,大昭文臣不止我一个,拥护正统的读书人更是不计其数,难道王爷要杀尽天下文人,自绝于仕林?”薛钰淡淡笑道,“我还答应了他会说服圣上永不削藩。”
他姓薛,出自百年清流薛氏,亦是大昭最年轻的能臣,他的话足以让惠王信任。
至于削藩,现在皇帝年老,太子年纪尚轻,削藩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若是太子登基后真有此心,薛钰想,自己必然会提起今日惠王相救之事让太子念及叔侄之情。
“那惠王说什么了?”云央很是紧张。
“惠王问,你就不怕我到蜀地后出尔反尔揭竿而起灭了李泓后挥师北上,再取太子性命?不怕因此薛家百年清誉尽丧,史官的铁笔将你打成迎我入皇城的悖君叛臣之名?”薛钰道,仿佛沉浸在当时的情境中,神色有一种倨傲的决绝。
当时惠王的羽林卫彪悍立于两侧,大殿之上寂静无声。
薛钰只记得自己当时下意识答道:“臣做官若是为了权势或富贵或清名,那臣一出生就拥有。这世上有许多比名声、仕途更重要的东西,比如道义和良心。”
“那你怎么回答的?”云央急急追问道。
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中对自己的担忧,薛钰摸了摸她鬓边的碎发,不急于告诉她,只柔声道:“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听着他温柔的语气,云央气又上来了,恼怒道:“不亲!现在让我亲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让我担心,你早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