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
隆重的灯火点亮一重重宫苑,筹光交错间,楚钦的视线落在薛钰身上,昔日里沉凝的气度不知为何有了改变,明明还是这个人,却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踱步到他面前坐下,目光炯炯盯着他。
薛钰没有抬头,专心致志地研究镇纸下压的礼部才给小皇孙批的字。
“灵均兄,贵府可是好事将近?”楚钦坐下,微笑道。
“什么?”薛钰抬眸问。
“云央与陆玠的婚事,如今尘埃落定,也该提上日程了。”楚钦笑道,“届时我必上府上恭贺。”
“她与陆玠的婚事,做不得数。”薛钰目光冷肃,“过了年节,我自会去陆府退婚。”
楚钦讶然,“退婚?出什么事了?方才云央才来找过我问陆玠的事,我观她神色如常,怎么又扯到退婚?”
薛钰的目光从宣纸上移开,沉声问:“她何时找你,问什么了?”
楚钦有点发懵,蹙眉思索了须臾,如实答道:“她晌午来府中找我,问我京中都有什么关于她的传言,她走后陆家怎么说……要我说你这小姨子真是讲义气,蜀地叛乱都严重成什么样了,竟单枪匹马杀过去了,还把自己姐姐找回来了,陆玠不错,配她刚刚好,你也别再惦记人家,免得坏人家名声。”
薛钰神色微变,在宴席之上寻找陆玠的身影,却如意料的一无所获。
薛钰抬眼看去,皇帝酒酣正浓,太子伴驾在侧。
他走上前去在太子耳边耳语一番,便转身大步离去了。
想找一个人其实不难,薛钰找到云央的时候,她正在梵月楼与张谦把酒言欢。
云央看到了一脸寒霜的薛钰,她脸上挂着的笑容一滞,却并未褪去,而是继续与张谦说完该说的话。
“云央。”薛钰语气很冷,“这么晚了,为何还不回府?”
张谦见状,向薛钰一揖,“薛少师别来无恙。”
薛钰神色冷峻,绛红官袍勾勒出挺拔利落的身形,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盯着浅笑着的云央。
她今日好生妆扮了,梳了灵蛇髻,乌黑的鬓发上簪着娇艳欲滴的牡丹,眉间还点了嫣红的花钿,睁大眼睛,看着他巧笑倩兮。
像是无所谓的模样。
梵月楼暗想浮动,直教人心燥。
张谦道:“那我便先告辞了,云姑娘所说之事,我必放在心上。既然薛少师来了,我就不送姑娘回府了,云姑娘快跟你姐夫回去罢。”
云央轻笑,“姐夫这会儿不是该在宫宴上么?怎么有空上这酒楼来?”
薛钰脸色更差了,上前攥住她的手腕,语气冷淡,“都什么时辰了?回府。”
“你弄疼我了!”云央不悦道,甩开他的手,“大庭广众的,别动我!”
刚走到楼梯口的张谦止住了脚步,脑海中回荡着云央方才说的一番话。
当初两家结亲不成,他也思索过到底是为何,他一直想不通,分明与她提前说明了实情,为何又不行了?
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方才干脆问了出来。
云央告诉他,她可以接受等价交换,可以接受夫君不体贴,但不能接受夫君在妻子面临危险和调戏的时候不作为。
张谦深吸口气,退了回来,义正言辞挡在云央身前将两人相隔开来,看着薛钰紧握着云央的手,“薛少师读圣贤书,难道不知男女大防?您如此对您妻妹,怕是不妥罢?”
他瞥了眼薛钰,转头对云央低声说:“云央,他是不是……”
云央孤苦伶仃寄居于薛府,而薛钰虽然清名在外,但到底是男人,男人便会有昏了头的时候,难免有动了歪心思……他也曾听过上京中的传言,本不知真假,如今看来倒像是确有其事。
“他是我姐夫,能对我怎么样?”云央挣脱开薛钰的手,重新坐下来,自顾自地呷了口茶,轻笑,“姐夫来酒楼,是喝茶还是喝酒?”
“不喝茶也不喝酒,来这扰人清净做什么?”云央皱眉,看也不看薛钰,对着张谦道,“方才的话还没说完,着急走什么,坐下来继续说。”
这边不一般的响动还是惊动了酒楼中的客人们,众人窃窃私语,亦或是带着玩味的目光朝他们三人看去。
这三人衣着皆不凡,尤其是那个年纪大点的男人,还穿着官服,胸膛上的仙鹤补子在明亮的烛火下光芒流淌。
有人认出来了,瞠目结舌,“这、这不是薛大人么?”
薛钰一向平静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怒意,他忽然弯下腰,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横抱起,大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