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他刻意驱车绕道从霁虹桥那边走。
路过周乙家门口时,洪智有降下车窗,手腕一抖,把钢笔丢进了院子的草丛里。
坐在副驾驶的徐云缨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车子驶出很远,她才轻声问道:“那是周队长的家?”
洪智有点了点头,没有回头。
“缨缨。”他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最近这段时间,咱们得努力一点了,尽早怀上孩子。”
徐云缨愣了一下,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但眼神却很认真:“为什么这么急?”
洪智有目视前方,声音平淡:“得给某些人找点事做,让他没空去想别的。”
徐云缨沉默片刻,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啊!”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我反正是全心全意兑现诺言,就怕你到时候要死要活,一个劲的喊吃不消了,还埋怨人家瘾大。”
洪智有看着愈发娇艳动人的美人儿,嘴角浮现出一丝不爽。
地是越翻越肥沃,可谁知道耕地的牛有多累?
还有,姑娘你是真瘾大好吗?
……
夜深了。
高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像是在放慢电影,无数的事不断的回放着。
有时候他觉的以智有的性子和条件,贪财好色,精于算计,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信仰,赌上自己锦绣前程的人。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警察厅里很多事,似乎都或多或少有侄子的影子。
他一直觉得警察厅里有鬼,有个潜伏极深的“红票”。
可现在,那个鬼的形象,渐渐从周乙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幻化成了洪智有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飘来飘去,嘲笑着他的无能。
想到这里,高彬胸口一阵发闷,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
“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唉声叹气,你想成精啊?”身旁的廖春香被吵醒了,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高彬心里正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睡你的,哪来那么多话。”
“说得好听!”廖春香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她带着怨气的脸,“你天天晚上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自己不睡,我能睡踏实吗?
“都这把岁数了,前两天还捂着胸口喊疼,我真怕你哪天就猝死了!”
她越说越气:“以前有什么事,好歹还跟我念叨两句,现在倒好,问你什么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高彬皱着眉:“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廖春香像是被点着了火药桶,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我看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现在智有回来了,咱家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整个哈尔滨谁见了你们叔侄俩不得点头哈腰地敬着?
“徐姑娘也专程从山上下来,要给老高家续香火,你马上就要当爷爷的人了,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在琢磨些什么,净给自己找罪受!”
高彬被她说得心烦意乱:“你不懂!”
“我不懂?”廖春香冷笑一声,“我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抓红票、抓军统那些狗屁倒灶的事!
“都是中国人,你看看人家溥仪,天天在皇宫里吃香的喝辣的,他管过这些吗?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操这份闲心干什么?
“你就算把哈尔滨的抗日分子都抓光了,日本人能把你当自己人看吗?在他们眼里,咱们永远都是奴隶、走狗!”
“够了!”
高彬猛地坐起身,一声怒喝。
他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廖春香的话像是一根根针,扎得他心烦意乱。
“一天到晚哔哔叨叨,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