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夏至,烈日昭昭。
阳华三中外的常青树随风摇曳,朝露滑落翠叶,被衔枝的麻雀缠走,麻雀鼓翼振动,缓缓停在演播室白色窗台边。
斑驳的日光沿着麻雀的绒羽,透过玻璃窗,映在站于讲台的背脊单薄的白色短袖少年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金光。
一阵清风吹拂童郗额前的黑色碎发,微微下垂的眼尾衬得他傲慢又冷淡,他握粉笔的那只手的臂弯有处创可贴,但这分毫不影响粉笔在第四块黑板上书写的速度。
噤若寒蝉的演播室内,充斥着粉笔摩擦黑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前三块黑板已经被他写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与符号,现在他要在第四块黑板的末尾写上题目最终的结果。
“答案用斯托克斯公式即可证得。”
在童郗顿住粉笔的刹那,身后陡然响起震天动地的鼓掌声。
他不紧不慢地转身放下手中的粉笔,指尖摩挲几下,随即他才漫不经心地抬眸看向坐在讲台下面的众人。
彼时站在童郗左侧的男人露出尴尬的笑容,旋即朗声道:“咳咳——今天的示范课就先到这里,感谢童郗同学的作解题目。”
他闻声望向身侧的男人,名叫隋慕安,是童郗的班主任,对方带着黑框眼镜,嘴边还有零星的胡子渣。他见男人面露难色,仿佛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
今天的这堂示范演讲课本该由隋慕安来完成,但碰巧他抽中的课题是最难的,再加上有这么多领导和同事的围观,这让他紧张到忘记该如何作解。
于是不得已之下,原本坐在台下发呆的童郗就被他猝不及防地叫上来完成作解。
余下的时间都是领导与隋慕安之间的寒暄问候,毕竟他能有像童郗这样优秀的学生,实在令人艳羡。
“老隋,放轻松。”童郗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轻轻拍打对方的脊背,半阖着双眼看向对方,“你不会因为这次的失误就被开除阳华,恰恰相反,现在他们倒是对你很满意。”
听到童郗这么说,丧气的人反而变得阴沉起来,他支支吾吾许久也不敢抬起头,跟眼前的几位领导对视。
只听童郗继续说:“你慢慢应付,我先回去了,下节课之前我还要去抱作业。”
“哎……你别走……”隋慕安的声音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
走出演播室的童郗胡乱扒开额间发,他微微叹口气几下,但皱起的眉宇尚未来得及松开,他就被走廊转角忽然窜出的身影吓得险些抬手给人扇过去。
“郗哥!”按住他肩膀的少年目光炯炯有神,脸上看戏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童郗拧眉拍开对方的手,然后面色平淡地发问:“你干什么?”
李瑾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郗哥,上节课你没来,你是不知道来了个转校生,那人不仅自称是你的弟弟,还厚着脸皮跟段景舒搭话,虽然段景舒没有理会他,但看他这来势汹汹的节奏,怕是要跟你抢男人啊。”
“什么抢男人。”童郗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上下打量对方,满眼嫌弃。
“总之你先回去看看就对了,教室里的场面老精彩了。”李瑾推着他往前走。
等两人一前一后踏入教室时,纷闹的氛围使童郗的脸瞬间冷下来。
只见不远处的段景舒正被人用双手禁锢在桌面,以极近的距离互相对视。而眼前这个惹是生非的人,恰好就是前些天被童氏从孤儿院接回来的真少爷,白晏澜。
白晏澜曾经并非是孤儿,因为早在几个月前,他的养父母就在车祸中双双殒命,若非这个缘故,可能童郗的父亲童知夜至今也找不回自己的亲生骨肉。
并且今夜就是童知夜为白晏澜举行的宴会时间,到时候童知夜会当着各大名流的面,公开宣布白晏澜的存在。
这件事于童郗而言,他没有思忖过多,所以不太在意,但他的本意是祝愿白晏澜脱离苦海,往后能够越来越好。
可白晏澜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
“可你该是我的未婚夫。”白晏澜得意洋洋地盯着段景舒,他的声音大到,几乎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句话的童郗忍不住嗤笑两声,他顺势斜倚在门框边,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盯着教室中央的两个人。
僵持之下,段景舒终于顿住手中的笔,他左手手腕上的蓝色腕带格外惹眼,腕带上还有一株向阳花,这是童郗当初织给他的。
段景舒的眼底一片冰冷,漆黑的瞳孔中倒映不出任何情绪,“离我远点。”
“凭什么。”白晏澜又凑近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