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他闲暇之时喜欢看书,不拘是什么书。自从失明后,这点消遣也没了,只好打坐静心。
往日他都可很快入定,今日始却终有些道心不宁。他一闭上眼睛,似乎便能感觉到女子细润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睫毛,划过他的眼尾,游走在他的肌理上,引起阵阵战栗。
他想,应该是自己太敏感了。
也许,李璧月只是帮他拂去眼睑上的灰尘而已,他不应该想太多。
承剑府主高如九天华月,他岂可有非分之想。更何况,他半生修道,焉可起念动痴,耽于尘俗,还为此辗转不寐,岂非自坏修行。
他索性将覆眼的绸带取下,随手抛在床上。又念了两遍清心咒,打算先睡再说。
这时,门“吱呀”一动,有人推门进来。
玉无瑑:“谁?”
来人没有应答。
有了上次被挟持的经验,玉无瑑飞快地跳到窗边,打算随时叫人并跳窗逃走。
忽地,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和女子身上熟悉的冷冽剑息。
他试探问道:“李府主?”
来人还是没有应答,只是那模糊的影子却离他越来越近,那确实是李璧月的轮廓。
如果玉无瑑此时能看见,他很快就能发现李璧月此刻双目无神,眼神空洞,不过是因为醉酒而再次陷入了梦游之境。
可是他并没有看见。他松了一口气,道:“李府主下午早早回房休息,应该还没有吃晚饭。我让裴小柯将饭食用热水闷在锅里,现在应该还热着……”
他还没说完,李璧月已经走到他面前。
她用手将他抵在窗户上,方才被他放在床上的绸带不知怎么又出现她手中。她踮起脚尖,手再次轻轻拂过他的眼尾,将那黑色绸带又系了一遍。
玉无瑑感觉有点不对,低声道:“李府主?”
李璧月的脸贴了下来,她的目光注视着他,她的呼吸带着清冽的酒香喷洒在他的脸上。玉无瑑虽看不见,可此时也莫名感受到了某种暧昧的气息,他直觉自己应该将人先推开,可李璧月习武多年,他试了一下,眼前之人竟是纹丝不动。
“李府……”
最后那个字没有吐出来。他的鼻尖被压住,一阵柔软的触感攫住了他的双唇。
玉无瑑脑内一阵轰鸣,同时一股最原始的欲望升腾而起,心跳如鼓声。在这一瞬之间,他几乎陷入彻底的混沌状态,不知有天,不知有地,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存在。
他看不见,只能闭眼感受,顺应着自己的本能,回应,攫取,放任,索求。
……
梦境之中。
李璧月将那碗葡萄美酒一饮而下,周边场景竟是一变。
古朴雅致的书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荷香清韵的荷塘。
她从十岁的孩童变成威严持重的承剑府主,而云翊也不再是清风朗月一般的武宁侯世子,而是化作放浪形骸的江湖道士。
他同样将酒坛递给她,笑道:“这坛荷花酒是以茵娘留下的酒方所制,味道清甜。李府主下午忙了这么久,想必口渴,不妨试试……”
看着他唇角温柔笑意,李璧月不知为何,忽然想要流泪。
她想起她找了好久好久,终于找到他了。
十年之后,她终于找到她珍藏心底的那个人。
她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黑色的绸带。她想起来了,现在云翊看不见了,眼睛畏光。于是她走上前去,用手指轻拂他的眼尾,替他将绸带系上。
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一幕有些熟悉,好像发生过。
忽然,李璧月反应了过来,她眼下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不知真的。想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醉酒之后做梦将白天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她犹豫着要不要醒来。一抬头,见眼前有一双微微勾着嘴角的唇,近在咫尺,仿佛在说些什么。
她忽然福至心灵,她醒着的时候需要守着那些秘密,不敢告诉玉无瑑他的身份,可是做梦,当然就不需要顾忌那么多了。
比如偷偷亲一下这张好看的嘴唇,一点问题也没有。
于是她毫不犹豫一口吻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