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醉酒老翁被卧雪阁的杂役随意丢到了大街上,老翁也不在意周围百姓的直接点点,依旧怀抱着酒葫芦在地下随意滚了一圈,随后摇摇晃晃地起了身消失在了夜色下。
松阳一路跟至两条街,才发现那老翁进了茱萸巷一间略显破旧的屋舍。
另一边卧雪阁内,褚夜宁已怀抱着“佳人”下了木阶朝外走去,适才他的一番举动也为此引来了堂内与看台上的许多人注视,那戏馆领头人见他要走忙追了上来:“这位爷可是要走?这台上的一曲还没罢,何不多听听。”他面上依旧带着亲和的笑意,微微弯着腰以示尊敬。但目光里那一闪而过的犀利以及那渐渐围上来的六七个魁梧杂役,已经表明了他的真实态度。
秦惟熙隐在那片暗色下,看着模糊不清但逐渐逼近的几身影,却在他的怀抱中感到莫名的心安。
宋子今与松阳一直隐在暗处,松阳因追那醉酒老翁早已离去,此刻便已剩下宋子今一人了。未避免打草惊蛇临出门时她与松阳皆解了佩剑,只有袖间一柄短匕,见那本是在端茶倒水跑堂的几杂役瞬间围向了那木阶,她一手抽出短匕,正欲上前,却被左右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带得连退再退。
雀舌与九曲一同将她拉拽到了角落里,雀舌低声道:“稍安勿躁。”
褚夜宁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看不得面貌的姑娘,满目的柔情,但那柔情在他回眸之后转瞬即消失,眼中留下的唯有一片凌厉。
他森冷一笑:“春宵一刻……狗东西,你赶拦本侯!”说话间褚夜宁已狠厉地一脚踹了过去。
因在大堂走到二楼看台上需要经过一片室内连廊,连廊左右皆有一片屏风隔断,他二人既已下了看台,隐在这片屏风内,大堂内的看客便不知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领头人被这突如其来地一脚踹得连退再退,身后几个杂役已撸起袖子,面带着凶气走上前来。却被那领头人一声低喝拦下。他重新正了正不整的衣衫,依旧上前赔笑道:“大爷有话好好说。这看台上的皆是贵客,鄙人且看您实是眼熟的很,这才上前一问。若大爷对这戏曲不满,鄙人便换了便是。或是随鄙人到后堂吃酒也可。”
褚夜宁一声冷笑:“倒是个记性好的,但这世上还没人能拦得住我。”
连廊内彩灯数盏,投下的光晕一半映在他的周身,暗色里的秦惟熙不动声色地听着这一切,又隐约耳闻身后的看台上似走下几人。这一刻,秦惟熙不假思索地脱离那片暗色,随之攀上了他的脖颈,将头紧紧地贴向了他的胸膛。
褚夜宁倏忽眼睫一轻颤。
“四哥……”那是她从未有过的软语娇俏。
褚夜宁再次心弦一颤,适才他们所饮的可是顾渚紫笋,并不是会惹人醉心醉身,混沌中不受摆布的烈酒。
怀中的姑娘又再次娇娇一声:“四哥……回家……”
褚夜宁勾起嘴角,紧接着促狭一笑,贴近她一声低语:“好得很。”
那对面的领头人只能微微看见那怀中人的侧脸,想起适才在看台上的那一幕,竟是个女子。他目光一闪,随后假意再与这看台上的“贵客”攀谈,似不经意间走上前一步。然而褚夜宁目光阴冷投过,随后他呵呵一笑:“本侯的人也是你能看的!”
褚夜宁刚刚话罢,隐在暗处的雀舌与九曲便疾奔过连廊,围了上去,手持佩剑,上前恭敬道:“侯爷!”随后九曲又手持一张褚字令牌,晾在了众人的面前,冷声道:“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瞧一瞧这贵主是何人!”
领头人心中一惊,忙哆嗦着跪了下去,身后的杂役见状也纷纷随他而跪。当年骁勇善战的褚兰泽大将军无人不知,也无一人不知晓当年太祖皇帝还在世时,褚秦罗三氏的风光无限。
然,褚夜宁再未看众人一眼,依旧是懒洋洋地声音,却带着浓重的不悦:“心烦,别跟我着。这卧雪阁比皇家戏曲差远了,以后不来便是。”
“本侯还要为这春宵一刻……”他点到为止,哈哈一笑,缓缓踱步怀抱着姑娘走出了连廊,朝卧雪阁的大门而去。
松阳与子今已在卧雪阁外不远处,四辆外观相同的马车旁等候。松阳上前低声道:“主子,在茱萸巷。”
他将秦惟熙安安稳稳地放于马车内,很快放下了帘子。因此,松阳二人只见得一片被玄色披风笼罩的人儿,除此之外再看不见其他。雀舌与九曲也相继而来。
褚夜宁道:“事不宜迟,去茱萸巷。”他又摊开一掌:“刀。”
松阳登时会意,将短匕递了上去。围在他身侧的四人只见他从鞘内抽出那枚锋利的弯刀,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衣裾下划破一刀,随后便见他的掌心已然多出来一道细长的布条。随后他便跃上了马车朝里而去。
秦惟熙在马车内重见那片光明,周身还围绕着那见披风所留淡淡的香气,与他的气息。她一手朝发间拢去,忽而想起适才被他胡乱打掉滚落在地上的玉冠。正欲开口,帘外的人便似有所觉般掀起帘子一角,递上了一玄黑布条。
马车内,九曲嘿嘿笑道:“今天这小尾巴有点多,我们先带他们玩玩在甩掉,否则多没意思。”说着挑眉看向子今:“小宋姑娘不如同我坐一处?”
宋子今看着他那副“假面”上的憨态,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雀舌在旁挑了挑眉,冷笑一声:“呆子,当心木童回来揍你。”
九曲哈哈一笑:“这不是没回来吗?”他又拿眼去看子今:“小宋姑娘,行不行?”
宋子今恍若未闻般先上了一辆马车,雀舌也很快离去,坐在另一架马车的车板上。再回头看松阳,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侯爷这辆马车上,准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