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西哈何尝不知这些年来康熙与诸位皇子们之间已经不似从前亲近——尤其是太子与大阿哥。她虽不明白其中缘由,却仍固执地想要让阿玛与哥哥们和好,于是趴在康熙膝头,软声软气地撒娇:"阿玛你就告诉我嘛。"
康熙既恼她胆大包天,又爱她在自己面前全无防备的模样。这般矛盾心绪交织下,反倒冲淡了先前那股被冒犯的不悦。他转念一想,又安慰自己小女儿在他面前本就坦荡,这般直来直去倒也合乎她的性子。若哪天她也学着那些人一般满肚子弯弯绕绕的心思了,康熙怕是还要不习惯。
见皇阿玛表情都变好了却还是紧闭着嘴一言不发的样子,乌西哈鼓着腮帮子轻哼,有些恼羞成怒:"阿玛不说算了。"
康熙见她竟还敢耍小性子,不由气笑了:"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又轻点她额头:"这话怎不敢当着你太子哥哥的面问?"
小格格顿时蔫了下来,委委屈屈地嘟囔:"皇阿玛明知故问。。。。。。"
若真在太子哥哥跟前替大哥讨赏,怕是要惹得太子哥哥当场沉了脸色,好几日都不会再理她了——太子哥哥生起气来,可是最难哄的。
小家伙想着,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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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还带着微凉的风吹拂,北方草原上的冰雪消融。
御营内
康熙低头喝了口茶,舌尖甫一尝到味道,一顿。
他垂眸看了看茶碗,果然瞧见了几根人参须在茶水里浮沉,不由抬眼瞥向侍立在侧的梁九功。
他的这位总管太监像是早有准备,连忙赔着笑做了个揖,悄悄朝帐外努嘴——那道熟悉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开溜。
康熙嘴里萦绕着参茶的苦涩,眼底却忍不住荡起无奈的笑意。他将茶盏放下,不动声色地续上某位台吉方才的话头,将这场小小的插曲轻巧带过。
康熙这次御驾亲征的本意是想要亲手擒获噶尔丹。与去年声势浩大的出征不同,这次规模较小,因而他本来只打算带大阿哥与三阿哥随行即可。谁知他正月过后却染了场风寒,虽太医说是因前段时间的调养起了效果,这才将积年疲乏发散出来导致的,学艺不精的十格格却始终觉得这和康熙一过完年就又开始废寝忘食处理朝政有关系。
她也不哭不闹,就是时时叹气,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就跟个小老太太似得,在乾清宫内外忙前忙后,不是盯着底下人煎药就是查验行装,晃得康熙眼晕。最终他还是心一软,将小女儿连同几位阿哥格格们都带到了身边。
横竖噶尔丹已是强弩之末,此行与其说是征战,不如说是他想要亲眼见证叛军的末路,既然如此,其实也只需要确认噶尔丹死讯便可,倒也不必执着于非要亲手擒获。
更何况去年回程时尚有许多事情都未能解决,此番也刚好可以借机巡视各部落动向。
只是太子与去年一样,还是需要留守京城监国——康熙在圣旨上斟酌良久,终究还是赋予了太子监国之名。这些日子他也看清楚了,胤礽看待事情仍有些青涩,对他这位皇阿玛也是一如过往般亲厚。想必是因为先前身边有小人作祟,才导致他们父子间生了隔阂。
故特康熙还特地将索额图也带在身边,以免再生事端。
临行前,索额图似乎去见了太子,康熙思考片刻,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终究没有去先找太子讨论此事。
他连日接见各部使臣确实有些劳心劳神,但大概是前些时日休息了许多,康熙竟觉精力较往年还要充沛许多,心中一直隐约对自己身体年迈的担忧也烟消云散。可偏偏身边还有个爱小题大做的十格格,见不得他多饮一口碧螺春,不是悄悄命人换成姜茶,便是怂恿同行的皇太后把他正常的膳食换成药膳。
若换作旁人这般行事,康熙难免会觉得那人有揣测圣体违和的嫌疑。可见着小家伙那张布满担忧的脸,康熙又觉得她夸张的有些可爱了。
更难得的是,乌西哈每回竟都陪着他一起用药膳,对桌上香喷喷的烤羊肉看也不看一眼。康熙虽知道小女儿一路早吃腻了荤腥,可瞧她皱着小脸认真吃完自己那碗药膳后,又偷偷转身对着嬷嬷苦得皱鼻子吐舌头的娇气模样,实在忍俊不禁,憋了一路的笑意,回到御营便再也忍不住了。
这孩子自早几年身子渐好就不肯乖乖用药,既然如此,康熙索性让太医另拟了温补的方子,专给娇气的小格格调理,甚至还偷偷换了药膳,每日陪着小女儿用这滋补气血的药膳,喝得他浑身燥热,只把随行的太医吓得连连磕头劝谏才遗憾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