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龙盯着他看了很久。
他忽然拾起穿着铮亮皮鞋的脚,却不是踩向地面,而是直接踩在了王云那双沾满泥雪的破旧解放鞋上。
“把鞋脱了。”赵金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云愣住了,刺骨的寒意似乎瞬间钻进了他的脊椎。
在这零下的天气里,脱掉鞋子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赤脚踩在冰冷的、混杂着雪水和污垢的水泥地上,意味着将最卑微、最不堪的一面彻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他低头死死咬住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对抗着拔腿逃离的冲动。
母亲临终前枯槁的面容,窑洞刺骨的寒冷、胃里火烧般的饥饿感,这些画面猛烈地撞击着他。
活下去!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尊严?尊严能当饭吃,能挡寒吗?”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质问
他没有再看赵金龙嘲弄的脸。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粗糙冻裂的手指哆嗦着去解那早已腰,磨损不堪的鞋带。
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着他裸露的脚踝。他费力地将一只
脚从湿冷的鞋子里拔出来,袜子早已破了大洞,脚趾冻得发紫。
接着是另一只,当两只冰冷的、肮脏的赤脚完全暴露在
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时,一股钻心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赵金龙没有让他起身,而是突然抬脚踩在王云脚上,用力碾了碾:"这样呢?还能忍?"
钻心的疼痛让王云差点叫出声,但他咬紧牙关,一动不动。
他知道,如果连这都受不了,他只能回到那个冰冷的窑洞,甚至可能冻死在街头。
"有意思。"赵金龙终于移开脚,转身向里面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跟我来吧。"
王云穿好鞋,忍受着脚上的剧痛,直起身默默地跟在赵金龙身后,走进了那喧嚣的赌场大厅。
老虎机的音乐声、赌徒的喊叫声、筹码的碰撞声混在一起,无一不表露着这里的纸醉金迷。
他们来到一间简陋的办公室,赵金龙坐在办公桌后,点燃了一根香烟:"名字?"
"王云。"
"知道我们这里最不缺什么吗?就是像你这种走投无路的人。"赵金龙吐出一口烟圈,"为什么我要用你?"
王云站在桌前,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我。。。我会比其他人更珍惜这份工作。我可以睡在仓库,吃剩饭也行。。。我真的只需要一个机会。。。"
"包吃包住,月薪八百,干得好再加。"赵金龙突然说,"工作是打扫卫生、清理呕吐物、有时候要"劝"一些不听话的客人离开——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云点点头,作为一个刚从监狱出来的人说,他当然知道所谓的"劝"是什么意思。
住在地下室,和清洁工具一起。"赵金龙补充道,"试用期一个月,不行就滚蛋。"
"谢谢。。。谢谢赵主管!"王云深深鞠躬,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赵金龙挥挥手叫来一个服务员:"带他去领工作服,然后告诉小李,新人交给他带。"
服务员领着王云穿过嘈杂的大厅,下到地下室。
阴暗潮湿的走廊尽头有一个小房间,里面堆满了拖把、水桶和清洁剂,角落里摆着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架床。
服务员扔给他一套灰蓝色的工作服,"换好衣服去找小李,他在三号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