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凝霜依旧端坐在那寒玉凤座之上,仪态端庄,威严不减。
她的目光从殿门处缓缓收回,却没有立刻看向任何人,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虚空,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那绝美的侧脸在殿内明暗交错的光线下,线条显得愈发冷硬。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她淡漠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都退下吧。”
这三个字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简单的命令。
“臣等告退!”
如蒙大赦,殿内群臣齐齐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带着显而易见的敬畏。
他们鱼贯而出,脚步轻微,尽量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生怕惊扰了这位性情难测的女王。
很快,宏伟的凌霄殿便只剩下母子二人,以及那无声流淌的疏离。
高大的殿门再次缓缓合拢,最后的光线被阻隔在外,殿内光线略微暗淡了几分,衬得那高高在上的身影更加孤高,也衬得玉阶下那单薄的身影更加形单影只。
萧凝霜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萧书白的身上。
那目光依旧是清冷的,如同覆盖着一层薄冰的深潭,看不见底,也感受不到温度。
她并未起身,也未调整坐姿,只是维持着那高高在上的姿态。
“书白,”她开口,声音比刚才对群臣时似乎又低沉了几分,却依然听不出丝毫温情,“方才那使者所言,苍龙帝国的三公主虞晚亭……”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又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本宫听说,此女在苍龙皇室诸多子女之中,修炼资质只能算作平平,并不出众。苍龙皇帝将她许配与你,怕是……”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已然十分明显——对方送来的,很可能是一个并不受重视,甚至可以随意牺牲的“弃子”。
萧书白一直微微低着头,此刻听到母亲的话,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帘,望向高踞凤座之上的母亲,那张阴柔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温顺的笑意。
“母后所虑,儿臣明白。”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自嘲,“然,儿臣自身的资质,亦不过是平平罢了。”
他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愧疚与失落:“这些年来,母后为儿臣倾注诸多心血……然儿臣愚钝,未能如母后所期望那般……终是……愧对了母后的栽培……”
他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下悄然握紧,指尖微微泛白。
每一次提及自身资质,都像是揭开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
尤其是在这位光芒万丈、如神祇般的母亲面前,他那中人之姿的修为,更显得黯淡无光,甚至像是一种耻辱。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是为了稳住情绪,再次抬眼看向母亲,眼神真挚而恳切:“如今凰天国国事艰难,四邻环伺,一切仍需仰赖母后支撑。儿臣能为国家略尽绵薄之力,已是万幸,又岂敢挑剔联姻对象如何?”
这番话,既是自我贬低,也是在向母亲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明白自己的价值所在,也接受这份“安排”。
萧凝霜静静地听着,绝美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然而,当听到儿子说出“儿臣自身的资质,亦不过是平平罢了”以及“愧对了母后的栽培”时,她那如古井般不起波澜的心湖深处,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一股极其细微,却又确实存在的刺痛感,悄然蔓延开来。
这并非是对儿子表现的失望,更不是责怪。而是一种深藏于心底,连她自己都不愿轻易触碰的复杂情绪。
儿子的资质平平……这真的是他“愚钝”吗?不,她比谁都清楚,根源在哪里。若非是她……若非是那该死的功法……!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让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寒玉的冰冷触感也无法压下心头那一闪而过的灼痛。
她极快地将这丝波动压了下去,重新恢复了那份绝对的冷静与漠然。
她不能让任何人,包括她的儿子,窥探到她内心的哪怕一丝缝隙。
她沉默了。
这沉默不同于之前的权衡,也不同于面对使者时的威压。
它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屏障,将她与儿子彻底隔绝开来。
她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仿佛在审视,又仿佛只是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