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她也许……也许,长大了。
他忍耐着由于手腕上的麻痒而快要急促、颤抖起来的呼吸,勉强平静地轻声问:“杳杳如今也开始用口脂了么?”
宫九已经开始想,或许可以问问牛肉汤,与沙曼。
可他听到她轻快又不甚在意说:“嗯?噢,这个呀。是花满楼送的。”
……
再之后她说了什么,宫九明明都过了耳,记在心里,可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血液一向是失控的、身体是奇怪到让他恶心的,可这次又截然不同。
他又这样被她亲亲密密地牵着手,到了一个商人的府上,见到了她口中的花满楼——一个瞎子,可也是英俊的瞎子,还有一个长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陆小凤,另外带一个已经见过的七绝妙僧无花,和所谓的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汀若杳简单为他们做了介绍。
宫九的视线颇为平常地掠过他们,也温和、礼貌地点了点头。
汀若杳见人都齐了,连司空摘星也在,便说了自己得到的情报,又认认真真听无花讲了叶星士从陶碗上残留的药物里分辨出来的东西。
片刻之后,在场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难看起来。
汴京郊外、爪儿隅头山上的匪窝里,迎来了一位贵客。
这位贵客话不多,一双满是茧子、比寻常练武之人都更为宽大的手轻轻送出一件事物。
领头的爪儿隅头山山匪老大是个满面黑髯的壮汉,虎背熊腰、面相凶悍,此刻对这位贵客却是点头哈腰,甚至于算得上是战战兢兢了。
无它。他们这小小的山匪窝,这些年能过上不缺女人、钱财满溢的好日子,都多亏了这样的贵客。
贵客送完东西便走了,山匪老大才重新直起腰来,想到这次办事能得的好处,嘿嘿一笑,可想到要去的地方,又打了个寒颤,心底发怵。
……
天色黑下去,一行黑影谨慎地护送着一辆装满货箱的车子,到了汴京城护城河外,一座大大的庄园外。
这座庄园有两面都挨靠着护城河,作为宽广的天然屏障,庄园的外面,种满了菊花。
汴京一向很盛行养菊花,不仅观之清雅,嗅之亦是芬芳。
明月高悬,这座庄园就被清雅的菊花簇拥着,有光亮从里面透出来,映得瓦片流光,如同仙宫。
山匪老大白天在匪窝里,现在却是一副普通的商人打扮。
他踮脚望了望山庄内——也曾经幻想过里面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可他不太敢进。
山庄门外还是照常由两个蒙面的、从不开口说话的人守着,他用指节咚咚敲了敲驴车上的货箱,谨慎地压低声音:“这几天风头紧,不多,货有三个。”
两个守卫不言语,其中一个走近驴车,慢慢弯腰,把耳朵贴在货箱上。
几个呼吸之后,守卫直起身来,仍然是不发一言,但先抽刀将会识途的驴一刀宰了,随后从山匪老大的小弟手里接过了木车,另一个守卫将门打开,让木车进去。
山匪老大一声也不吭,很熟练地带着小弟从菊花丛里面翻出来几个铁铲,把驴血染腥的土都铲进菊花丛里,干完,又忍不住往山庄内望了望,才安安静静领着人抹黑回去。
而那个接过木车的守卫,推着车,安安静静走在没有人说话的、偌大的山庄内。也是奇怪,这个山庄里有侍女在走动,厨房在烧火,还有花匠在浇花,可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
守卫先是进了一间房门宽大得不太正常的客房,又脚下踢了踢什么机关,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平坦的通道,再继续闷不吭声,推着木车走下去。
走下去之后,空间豁然开朗——
在地底下,竟有着宽敞的、比地面上山庄大上许多倍的场地,整整齐齐,分了整整九个区域,摆放了方方正正的“笼子”。
可地底下空气不足,火把不多,光线也不好。
守卫一下来,所有笼子里,都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望向他。他能听到无数道呼吸声。
着守卫却一点也不害怕,左右看看,挑中了一个笼子,将里面一动不动的,几句白花花又脏污的□□拖出来,将三个木箱挨个打开盖子,对着笼子,把里面的东西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