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长这么大,真的没有这么饿过,腿肚子都打软了。
她赶紧回车间拿了饭盒去食堂。特殊时期,工厂食堂窗口也就那几样吃食,窝头、粥、白菜、西葫芦、咸菜,连肉影儿都看不到。
排在前面的几个男青工问食堂师傅怎么没肉,被师傅当场给撅回来了:“别的厂连粮食都供不上了!你还惦记着肉!从这礼拜开始,只有拜五有肉供应!”
幸好他们也只磨叽了几句就不吱声了。黎棠感觉自己饿得能吞下一头牛,终于轮到她,她要了三两干粮,一两菜。
食堂师傅听说她要三两干粮,以为自己听错,“三两干的?”
厂里很多工人自己带饭,窝头蘸酱油也是一顿,月底还能省下些饭票来。来食堂吃饭的女工吃的多的二两干的一两稀的,吃的少的只吃二两干的。
这姑娘一上来要三两干的,他特意多问一句。
黎棠知道这个师傅姓刘,就是借板车给姥姥的那位,她有些不好意地点了点头:“早上出门赶得急,只喝了几口棒碴粥。”
刘师傅知道她家什么个情况,分家了粮食肯定不够吃。这姑娘也是命苦,母亲那么好的人就不明不白地死在里头。
虽然最后翻了案,但人就那么没了。
刘师傅往她饭盒里夹了三个个头最饱满的窝头,又舀了一大勺白菜,直接往她饭盒里倒。
一下勺都没颠!
黎棠冲师傅咧嘴笑了:“谢谢刘师傅。”
端着饭盒坐在角落里吃饭,黎棠看了看面前的白菜,真是一点油星子也瞧不见。她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只加了一点盐调味,倒把霜冻后的蔬菜本身的甜味给激出来了。
扫了一上午地,实在饿了,就着水煮白菜啃窝头,竟然莫名觉得味道还不错。黎棠克制住自己狼吞虎咽的冲动,一点点将窝头嚼烂咽下。
吃到一半,她忽然感觉周围气氛不对,离得不远的座位,几个女工三五成群凑在一起,一边看着她,一边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黎棠的目光和她们撞上,那几个女工又赶紧假装若无其妙般地挪开视线。正好她也不想吃个饭还要打起精神跟人聊天,埋头继续啃窝头。
一阵衣角窸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面的板凳上呼啦啦围上了三个人。
九车弄车长李忆梅和两个徒弟,三个人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黎棠对娴熟的手艺人有着一种天生尊重,看李忆梅涨红着脸,很不好意思的模样,主动开口:“你们有什么事吗?”
李忆梅的大徒弟葛芬瞥了师傅一眼,故作淡定:“黎同志,听说今天陆团长亲自给你剪的头发?”
蛤?
黎棠不知道这才半天功夫,已经传成这样了,“谁说的?厂里的安全生产动员,怎么可能让团长亲自动手?明明是我自己剪的!”
李忆梅转头瞪了小徒弟一眼:“我就说嘛!他一个团长,怎么可能让他来给女工剪头了?那些人听风就是雨的!”
小徒弟名叫胡小雨,今年才十八岁,比黎棠还小一岁,圆圆脸蛋一团稚气。小姑娘夹了块霉豆腐到黎棠碗里,眼里闪着好奇:“那个陆团长啥样啊?你快跟我们说说!我只有每次上早班的时候,赶上他们出操才能远远瞅上一眼……”
不远处那几个东织车间的女工明明吃完了,坐在那儿不肯走,竖着耳朵听她们这边聊天。
黎棠看着碗里的淌着红油的霉豆腐,在原来的世界她看都不看的食物,此刻却让她口腔里疯狂地分泌唾液。
也不怪这些女工花痴陆霆。红棉厂男同志占比不足两成,女工们虽然收入高,找对象却成了大难题。厂里稍微清秀周正一点的男工,那简直像唐僧进了女儿国,成了姑娘们争夺的对象。更何况这些进驻在厂里的部队同志!
厂里的女工们谁不想跟军管组的同志搭讪套近乎?只可惜军管组新到任的组长陆团长将整个军管组管理得像个铁桶似的,军管组成员私下不能和厂里的女工联系。军纪如铁,女工们想搭讪也找不到机会。
不过,这毕竟是个玛丽苏文的世界,自有它的运行逻辑。
书里,陆霆是在女主认亲后才出现的人物,占的篇幅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