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给所有死者家属吃致幻药,让他们同时产生幻觉吧。
且不说致幻药对大脑和肾脏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这幻觉也不能控制啊,谁知道他们会看到什么东西,要是看见恶鬼在家里飘来飘去,那不就是牛皮吹破了。
除了被烧的人本身可以被赋予神圣,还有什么可以被赋予神圣……
金显珏的脑子高速转动,想得太多,脑袋涨涨的,懵懵地往前走,脚下忽然被扎了一下,她穿的是软底鹿皮靴,底子并不厚,一脚踩在尖尖的石头上,还有点痛。
她恼怒地看了石头一眼,一脚把它踢飞,忽然,她想到了另一种神圣化的方法。
印度的苦行僧有睡钉床的,有走火炭的,他们说这是因为神灵庇佑,所以过火而不伤。
现在从印度进口苦行僧是来不及了,不过中国也有类似的项目。
云南傈僳族有“上刀山,下火海”,浙江金华的磐安有“磐安炼火”,也是人光着脚往烧红的炭火上冲,又跑又跳。
别说古代,就算是到了八十年代、九十年代,他们本地人也依旧相信过火而不伤,是因为得到了神明庇护。
人得了久治不愈的病,就要请人炼火,让人背着病人奔到火堆里又蹦又跳,认为这样做可以把病魔烧掉。
连本地人都这么相信,从来没见过这种操作的哈尔滨人应该更会相信那是神迹了。
傈僳族所在的怒江大峡谷,在金显珏的年代要去,也得从先坐飞机到昆明,再坐一整天的车才能到,现在单程起码要二十多天,往返至少将近两个月,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请浙江磐安的人过来还现实一点。
现在浙江到上海有火车,上海往北京的铁路还没通车,中间可以用汽车、马车接驳,日夜兼程,换车不换人,一个多星期也能到哈尔滨了。
让金华知县火速派人过来,既不违法,也不违背公序良俗。
这套流程肯定比“四处说服——说服无果,转而说服摄政王——摄政王顶住各方朝臣的压力——明发上谕”要快很多。
有圣旨撑腰也很重要,圣旨上别写“你们必须烧,违者杀全家”,得给安慰、给哀荣,就算不能像给“贞洁牌坊”获得家庭那么大的好处,也多少得给一点精神奖励。
像半岛上的那个谁谁谁,单膝跪地,挨个给阵亡战士的遗像戴勋章,多少人为之动容,愿效之以死。
按理来说,摄政王载沣没道理不肯写,不就是个安慰么。
如果他不肯写……
金显珏脑中跳出一句经典名言:“不就是要圣旨么,来人,给他写一张。”
反正天高皇帝远,再说,就算被抓住,也得是秋后问斩,明年秋后,大清帝国就倒闭了~
这边金显珏想好了一套大逆不道的操作流程,另一边,伍连德从尸体上提取样本完毕。
在回去的马车上,金显珏对伍连德说:“虽然还没有证据,但是我相信,到现在疫情还没完事,肯定是尸体上的细菌闹的,那些尸体只能烧掉……我想你应该知道对于中国人来说,火化尸体是不可接受的吧?”
伍连德祖籍是广东台山人,英属马来亚的华人们的生活方式也延续着中国传统,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苦笑地扯扯嘴角:“我只能尽力去劝劝他们了,也许他们会听的。”
他想赌一下,也许活着的人会觉得自己的性命,比死人在地府安不安宁更重要。
金显珏摇摇头:“别费劲了,你劝不动的,我已经有办法了,我们一起去找锡良,直接向他说明情况。”
锡良一听,都傻了,要烧这么多尸体?!
他眉头紧皱地像要夹死苍蝇:“不行不行不行,这是要激起民变啊!!!”
“别硬烧啊!”金显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啊???”锡良看着眼前这个礼亲王家的和硕格格,头大如斗,不知道这个格格怎么会想出这么邪门的想法。
他问金显珏,又像是自言自语:“这能行吗?”
金显珏斩钉截铁回应:“肯定行,这里的人那么多信佛,信出马仙,再多信一些别的东西,也不是很困难的事,只要让他们亲眼看见人踩着火跑来跑去还不伤分毫,有什么不能信的。”
金显珏与锡良之间就隔着一张大案,见他半天不吭声,金显珏将双手按在案上,身子前倾,双眼直视着锡良的眼睛,厉声喝道:“防不住鼠疫,保不住北满!俄国人一旦进来……锡良大人,你也不想名声变得像李鸿章李中堂那样吧?”
锡良对大清绝对忠心耿耿,对那堆狗屁条约恨之入骨,哪受得了自己成为国土沦陷的主要责任人。
心中本来就举棋不定,满是犹疑,被金显珏这么一吓,他终于松了口:“细想下来,格格的话,也颇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