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良双眼放光,他收到北京来的电报,说朝廷已经派出了“东三省防疫全权总医官”,即将抵达哈尔滨。
1910年12月24日,锡良满怀期待地在火车站迎接总医官大人。
当他看清从火车上下来的人之后,充满希望的眼神熄灭了。
就……两个人?
一个叫伍连德,很年轻,长着中国人的脸,却不会说官话,只会英语和粤语。
另一个叫林家瑞,更年轻,是伍连德的助手兼翻译。
这跟锡良心中“满头白发、长着一大把白胡子”的神医完全不一样,太年轻了,中国有句俗话: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何况,治病讲的是“望闻问切”,这个总医官大人连北方话都不会说,要怎么治病啊?
只不过锡良也实在是没办法了,除了伍博士之外,其他人听说这病的致死率是九成,根本就不敢来,伍博士是自愿来的,冲着这一点,也不能让人寒心。
锡良表示,不管伍博士提出什么要求,他都愿意全力配合。
然而,伍博士提出的第一个要求,他就配合不了,伍连德说要找个病死的尸体解剖,确定真正的死因。
然而,别说是大清年间,就算21世纪,哪怕死者的死因有些蹊跷,很多家属也不同意解剖。
无主的尸体也不能解剖,连锡良也不敢强行下令。
1870年的“天津教案”就是因为天津挖出了尸体,于是民间盛传洋人摘中国人身上的器官做药。
后来各种巧合的事件相叠,导致民众杀洋人、烧教堂。
被派去处理这事的曾国藩知道洋人不好得罪,他的处理方式激起了全国民愤。
然后,老佛爷抬手就把负责处理此事的曾国藩给处理了。
前车之鉴,锡良生怕激起民变,他不想背这个锅。
伍连德很苦恼,剑桥再厉害,也没教过他如何凭空诊断病因。
他带着林家瑞在哈尔滨的大街小巷走动,一面查看疫情扩散情况,一面希望能找到同意解剖尸体的人家。
走了大半天,伍连德又累又渴,如果是往日,他随便去一户人家讨碗水喝,完全不是问题,可是现在,一条街上家家门户紧闭,目光所及之处,门上不是贴着白联,就是挂着白灯笼,真正是万户萧疏鬼唱歌。
他俩不知不觉走到一户大宅,这宅子门上没有白布、白联、白灯笼,仔细听听,里面甚至还有欢声笑语,与外面的世界一比,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林家瑞便上前敲门,有人过来应声,但门没有开:“谁啊?”
林家瑞清了清嗓子:“东三省防疫全权总医官伍连德大人奉旨到此防疫治病,快开门。”
苏家的门房扒着门缝看了一眼,只见两个年轻人站在门口,既无车马,也无轿辇,实在对不起“东三省”“全权总医官”“大人”这三个响亮的名号。
他只当两人是来骗吃骗喝的骗子,更怕他俩是山里土匪的探子,便出声赶人:“走走走,我们家没人生病,不用防疫治病。”
林家瑞还想再说点什么,被伍连德拉住:“算了,回去喝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已经快要看到不苏宅的高墙了,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急速奔来:“是伍大人吗?我家少奶奶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