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南元当即就起身过来探察,低头就瞧见自己小儿子那双黑黝黝的眼睛。
方才的警惕心骤消,他不由得好笑道:“你小子怎么跑进这儿来了?”
他可是知晓这小混蛋的性子,平日里见到书房,这小子躲还来不及,就没见过主动钻进来的时候。
南若玉老老实实地答:“在里头睡觉,清静。”
南元哭笑不得,他超孩子招招手:“过来同我见见你伯父。”
南若玉牵着便宜爹的手走了出去,抬眼一瞧。
这人和他偶尔在他爹书房里见过宽衣博带、潇洒飘逸的名士不同,他衣冠整齐,胡须精心打理,面容严肃,神情庄重,正襟危坐在独坐榻上。
南元道:“这是你的吕伯父。”
南若玉脆生生地喊:“伯父好。”
南元:“这就是叫我头疼得紧的小儿子,伯齐兄,你唤他阿奚就是了。”
吕肃颔首,从身上找了片刻,却又窘迫地说:“我来得急,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还望阿奚莫要见怪。”
南元:“嗐,竟是说这些见外的话。伯齐兄,你我都是多年的兄弟了,还在乎这一两件外物作甚。”
南若玉也道:“不必,伯父不远千里来看望阿父,已是是最好的礼了。有这般好的好友,我替阿父欢喜还来不及呢。”
吕肃见他眉眼清亮,小小年纪就说话口齿清晰,极有条理,不由在心中赞叹,真是好一个天生敏慧的好孩子。
让他都不免生出了爱才之心。
南元一瞧他这模样便知晓他在想什么了,若是旁人这样想要将这逆子收为学生,他自是高兴还来不及,连忙敲锣打鼓将人给送到对方宅邸上赶紧拜师。
不过么,自家孩子什么德行,自家人最是清楚。他还是莫要再祸害这个年事已高,且精力不济的老友了。
南元于是就把南若玉干过的糟心事全都抖落出来,全然是封建大家长的做派,一点儿也不顾及小孩的隐私和心情。
他最后还总结了一句:“唉,这孩子聪慧是不假,可那心思全都用在小道上去了。我倒是不能再指望他做什么。”
南若玉睁圆了眼睛,不赞同地说:“阿父幼时没有调皮过么?”
南元一口答:“那自是没——”
他话音还未落下,却见老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中尽是未尽之言。
南若玉了然,哼哼两声。
有这样一个小儿在,气氛倒是不及方才那般冷肃沉凝。话题也逐渐拐到家常上来。
南元道:“伯齐兄就先暂且在我这儿住在下来,你可要好好尝尝这小子捣鼓出来的吃食。他旁的不会,就是这吃喝弄得一绝。”
这点便是他昧着良心不想夸赞,也是藏不住的。
吕肃抚须一笑:“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吕肃说了如今世道不太平之后,幽州才十月就有了初霜,大雪纷飞,导致未收割的作物冻害,农人甚是绝望。
春种秋收,不误农时,在十月他们就要结束农事,使五谷入仓,并且缴纳今年的赋税。
农人们赶紧抢收,南元也派人去相助,甚至还将前来拜访自己的老友抓了壮丁。
他们广平郡倒是还勉强过得去,隔壁郡的霜雪下得更大,且那郡守也不是个能担起职责的,弄得一个郡都一塌糊涂,让本就不富裕的百姓家中字面意义上的雪上加霜。
朝廷也无人下来救灾,为了今岁皇帝封后一事只顾着向百姓索要税赋,害得一些百姓不堪重负,在天灾人祸下纷纷远离故土,沦为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