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真待妳好,怎会让妳一再为他受苦?’老药师明显不信。
‘那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让他知道,我的蛇毒血能解他兽毒。’
老药师讶然,‘遥姬,他值得妳如此吗?’
遥姬沉默不语,良久,才道:‘我与他都尝尽被人遗弃的滋味,他不知自己爹娘,我则是被亲生爹娘送上火堆,除了义父,从没人对我好过,但是……’
但是他却曾扔了一颗馒头给她。
夜煞惩处严厉,一人犯错,株连同伙,可说是生死同命,但在遥姬心里,这‘生死同命’竟多了一些浪漫的旖旎。
他生,她便生,他死,她也无理由继续活下去。
权力、财富、名利、地位,她不屑一顾,只有他,是她在这世上生存下去的唯一意义。
‘义父,为了他,就算要我付出性命,我也愿意。’她坚定道。
老药师内心暗暗叹息,她既亲自上门了,他早已知道她的答案。
人世间,唯有情关难过,这天性清冷的孩子,遇上了,竟也是性烈如火,连自己这条命也愿意赔上,无怨无悔。
‘若妳已下定决心,我便帮妳。但妳要有心理准备,此次所承受的痛苦,要比之前多上千倍万倍!’
‘我不怕。’
在她心里,己身所遭受的痛苦越多,便意味着对他的付出越多,她为此感到骄傲。她遥姬不稀罕求来的施舍与回报,她只要她在乎的人,能平平安安活着。
她要朱友文重新恢复成那个意气风发、掌管生杀大权的战神渤王,俾倪天下!
老药师语气沉重:‘妳得吞下以百蛇唾液炼制的百毒丸,让毒性入血,并在寒池浸泡整整一天一夜,以寒气凝结蛇毒于体内,但这过程会大量耗损妳的元气,若有差池,甚至可能要了妳的命。’
‘我明白其中风险。’
‘之后妳体内的蛇毒血将效力大增,只要让他服用妳的血,便能解其兽毒之苦。’
遥姬忍不住内心欣喜。
老药师接下来却又道:‘但是,妳只能救他两次。’
遥姬微微一愣。
‘妳为了救他,浸身于寒池,已是大大耗损精力,欲解兽毒,更需让他大量吸食蛇毒血,妳必会失血过多。这一次,妳保得了他,但若他兽毒再犯,侵蚀入心,妳再想救他,就得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了。他活,妳死。妳确定这真是妳所想要的?’
遥姬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最美的微笑,彷佛洁白山茶花在冰天雪地中绽放。
‘是的,义父,这就是我所想要的。’
*
吞下百毒丸,纤白藕臂上肉眼可见的经脉渐渐转为紫黑,蛇毒已入血。
寒池表面上结起一层浮冰,她身穿单薄白衣,赤裸双足才踏入,寒意便由脚尖往上窜,沁入四肢百骸,饶是她早已习惯寒冷,也禁不住浑身颤抖。
她一步步走向寒池中央,张唇,轻吐,一阵阵白色寒气自被冻得发紫的双唇间吐出。
脸上血色尽退,齿间不住打颤,但她咬牙忍住。
不过是刚开始。
越走,越深,冰冷池水覆上她的腰际,接着是胸口……寒气如细针不断钻蚀肌肤,透入骨髓,身体很快便没了知觉,如同寒冰,唯有胸口暖意,仍在缓缓跳动。
她一出生,便被视为诅咒,不曾被爱过、不曾被呵护过,可如今她终于明白自己活在这世间的目的——她要用这条命,换回他一命!
一想到自己的血液,日后将在他身体内流动,永远陪着他,彷佛两人结合在一起,她的心便跳动得更加有力。
是的,朱友文,这就是我所想要的。
长发成雪,黛眉凝霜,她整个人彷佛融入了寒池冰天雪地,只剩那颗心,仍在不舍温暖跳动。
遥姬缓缓闭上眼。
成为你的一部份,你便时时刻刻都记得我。
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