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小心拾起,拿到鼻尖下一嗅,脸色凝重。
‘主子,您发现了什么吗?’小凤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碎瓷片,道:‘那是没收拾干净的汤盅碎片吧?有什么不对劲吗?’小凤忽‘咦’了一声,自言自语:‘老爷不是说不准任何人进房吗?是谁收拾这些碎片的?’
摘星沈吟了一会儿,才道:‘是丹蔘汤。’
不可能刚好这么巧,事发当晚,夏侯义同时服用了藜芦与丹参,必是有人故意设计杀害!而那人的真实身分会是……
摘星忽地站起身,脚跟一转,快步离去。
‘主子?主子?您要去哪?’小凤忙追上。
‘我知道谁是凶手了!我要在陛下面前,证明狼仔的无辜!’
*
马府大厅内,气氛肃穆,梁帝朱温不发一语,朝躺在棺木内的夏侯义看了最后一眼,侍卫随即盖上棺木。
梁帝出身武莽,即使已入中年,依旧体格魁梧,浑身散发精悍之气,让人不敢小觑。梁帝身边随侍太监张锦,以及陪同在侧的马瑛、马府总管汪洋,大气不敢喘,战战兢兢,只听梁帝道:‘一赤手空拳的野人,能无声无息潜入马府,且能击毙朕之义弟,若非亲眼所见,朕实难相信。’
马瑛回道:‘还请陛下恕罪!是臣下疏失,才让此等憾事发生。臣本已捉到凶手,不料凶手天生神力,居然徒手毁坏坚固囚笼,更在倾刻间逃离,臣已加派兵马人手追缉,定将凶手再次速捕到案,查清真相。’
梁帝素喜广纳四方人才,收为己用,听马瑛如此叙述,见猎心喜,问:‘真有如此人物?天下之大,奇才难见!朕倒想亲自会一会这奇特的少年!’言谈间对义弟夏侯义之死,竟已不甚在意。
这时门口忽闪入一青衫女孩,正是摘星。
不须马瑛引荐,她也知眼前这位身形魁梧、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即是梁帝,她在朱温面前跪下,恭敬道:‘马瑛之女,马摘星叩见陛下,且有要事禀告!’
‘摘星,不得无礼,退下!’马瑛训斥女儿。
但摘星不为所动,抬起头直视梁帝,目光里无一丝畏惧,大声道:‘陛下,此案有冤!狼仔实乃无辜,凶手另有其人!’
‘摘星,不得胡闹!’马瑛心内暗惊。
摘星倔强转过头,对马瑛道:‘爹!女儿没有戏言!凶手的确不是狼仔!’
马瑛待还要阻止,朱温一挥手,他只能噤声,只听朱温道:‘朕就听听,你这女儿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凶手另有其人?若她所言为真,朕绝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但若只是小女儿家戏言,想要唬弄朕,也必重重责罚!’
‘摘星明白。’摘星朗声回道,胸有成竹。
看着女儿跪在梁帝面前,马瑛心中惊疑不定,他知女儿机灵古怪、擅于观察,有时的确能发现常人忽视的症结,但此刻她面对的是一国之君,随便犯个小错,那可是欺君重罪!他欲出言阻止已太迟,只能提着一颗心,在旁看着摘星要如何替狼仔脱罪。
‘起来说话。’朱温对摘星道。
‘谢陛下。’摘星依言起身,一字一句清晰道来:‘陛下,都尉大人在遇刺之日,其晚膳使用了藜芦入菜,而都尉大人用膳后,不久又服下了丹蔘汤。’
‘此皆一般药膳之材,有何异处?’梁帝问。
摘星回道:‘这便是真凶高明之处。藜芦与丹蔘,原都只是普通药膳材料,两者本身并无毒性,但任何稍懂药理之人皆知,蔘类忌与藜芦同服。’
丹蔘本主治活血通经,与藜芦相配,良药却成了剧毒。
马瑛看向汪洋,问:‘你精通药理,郡主所言是否属实?丹蔘与藜芦同时服食,会有什么后果?’
汪洋缓缓点头,道:‘轻者,气血逆回,无法施力。重者,中毒身亡。’
摘星又道:‘若都尉大人中毒而死,尸身必留下迹象,但凶手仔细调配这两种药材,令都尉大人不会留下中毒之迹,只是丧失力气,无法自保,此时真凶再趁机将其勒毙!’
摘星说得振振有词,句句推断有理,不只马瑛,连梁帝都不由专心听她讲解案情。
‘凶手自然知道,都尉大人一死,马府与陛下必会彻查,凶手便故弄玄虚,利用奎州城内近来流传的狼怪,刻意在墙上做出爪痕,使人误会,以为凶案乃狼怪所为。但凶手却万万没想到,居然弄假成真,引来狼仔,接着,便是爹看到的一切。’摘星脆声说完后,大厅内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思考她的推断是否合理。
梁帝问:‘照妳所言,凶手必是马府内经手药膳之人?’
‘正是!’摘星回道。‘马府用人不当,自请责罚,但摘星恳请陛下,让我爹先行彻查昨日是哪些人负责药膳,都尉大人死前又见过哪些人,两相比对,逐一清查,必能找出真凶!’
梁帝不禁对这小姑娘有些刮目相看,他略微沈吟,觉摘星所言并非胡乱推断,值得一试,便开口道:‘分析得的确有理,就朝这个方向试试,来人——’
‘不用麻烦了!’
众人一愣,目光纷纷投向马瑛身旁的汪洋。
汪洋冷笑打断梁帝,道:‘差点就把你们都骗倒了,岂知竟败在一个小姑娘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