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棠依也小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叫我虞儿便好。”
春芳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想着逃跑,可我们是根本逃不出去的,如果被发现还会被狠狠打着一顿,你看梅香就是,差些被打死呢。”
裴棠依缩在衣袖里的指
尖蜷了蜷,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这是这群姑娘们居住的房间,有几张小榻连在一起。房里仅有一扇窗户,同样是被木头封住了。
住在这样的房间,只会感到深深的压抑。
裴棠依轻声道:“我们现在是在安和县城里吗?”
春芳点点头,道:“自然。”
“可……如今正值战乱,而且安和县不是不轻易接受难民吗,怎么会?”
闻言,一旁冷眼旁观的红裙女子若云冷笑一声道:“那只是对外的说辞,什么每日有固定名额,根本就是只招收那些献银子的百姓进去。”
裴棠依问道:“可大家都是逃难而来的,哪有这么多钱呢?”
若云神情中的嘲讽更甚,“没钱总有人吧,有妻子有女儿的就献上去换取进城的机会,反正总有办法的。”
春芳也附和道:“不光如此,楼里的姑娘也大多是从难民中挑选出的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或是被父兄献出去获取入城名额的。”
要说这安和县原本也有这些不正经的营生,但却是自战乱以来才兴办起来的这座青楼,青楼里的姑娘也是趁着战乱搜寻来的。
春芳凑到裴棠依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若云姐姐就是被她丈夫送进来的,她虽然有些凶,但是人很好,你别被她的语气吓到。”
裴棠依握紧了手,轻声问道:“难道城里的太守不管吗?”
若云嗤笑一声,“管什么?他还日夜流连这地方呢,怎么可能管?”
闻言,裴棠依后背骤然袭起一股寒意,一城官员本应是百姓们的父母官,可现在却依仗身份压榨百姓,弃百姓们的苦难而不顾。
其余几名姑娘见她又在一边出神,以为她是过不去心底的那道坎,纷纷过来劝解道:“你好好想想吧,莫要抵抗了,咱们这些人也就这样一辈子了,还不如听话些少受些苦头,好歹在这里能吃饱喝暖呢。”
裴棠依垂下眼,见春芳手腕有青紫的伤痕,问道:“你这里也是被打的吗?”
春芳有些尴尬地将手背在身后,垂下眼,“也不是,是……总之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裴棠依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一夜过去,崔娘果然来了,见裴棠依确实比昨日乖顺了些,很是满意。交代了几句话,告诉她三日后就要接客了。
崔娘命令几名有经验的姑娘们教她如何服侍男人,裴棠依左耳进右耳出的,恍恍惚惚地并没有听进去。
转眼又过去一日,裴棠依同楼里的其他姑娘也熟悉了些,得知她们原本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要不就是逃难过程中失去了亲人被石吴等人抓进了这里,要不就是被自己的丈夫和父亲献过来换取入城名额。
她们在一开始也想着逃出去,可到底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弱小,没有办法只能忍耐下来。
只是虽然在青楼中勉强能够活着,可到底身份低微,一个不慎就会被崔娘打骂,再或是被有些恶趣味的宾客用些旁的手段折磨。
裴棠依望着那张张或冷漠或释然或忧愁的面孔,只觉这世道太过不公,为何受苦的永远只是女子。
她忽然出声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一起拼命逃出去呢?”
听闻这话,即使是向来淡漠的若云都变了脸色,道:“你莫不是疯了不成,崔娘在楼外安排了许多人守着,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裴棠依道:“前朝曾有十余名宫女因不满当朝皇帝的暴行,趁其夜晚睡觉时打算偷偷将他勒死。咱们楼里姑娘共有十余名,而看守楼门的守卫也只有十名,我们只要齐心协力,还是能够逃出去的。”
其余姑娘似是还有犹豫,若是逃跑不成被抓回来,是要受到更严重的责罚的。
因此,裴棠依的话说出后,无一人敢应声。
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是始终躺在榻上养伤的梅香出声道:“我愿意同你一起。”
裴棠依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声音传自榻上,她快步走到榻边,轻声道:“梅香,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梅香勉强支起上半身,露出了一张虚弱却无比坚定的面庞,也正是在这时她在这张脸上看到了几分熟悉的色彩。
裴棠依试探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梅香眸中溢出一抹柔情,道:“上元夜的时候,是姑娘救了我。”
裴棠依这才记起她便是上元节自裴景铄手中救下的女子,可京城距此千里之远,她为何会来到了这里?
似乎是看出了裴棠依眼中的疑惑,梅香道:“我是随我夫君而来,他从军来此,我担心他,所以过来投奔他,可却被歹人抓到了这里。”
“你曾救过我一命,所以如今我相信你不仅能帮我,也能帮我们所有人。”